安瑞转头恨恨盯着他看,眼里是深深的怨恨。
哦,看来不是。
“那是被他养出感情了?”莫渊洲又试探一句,“还是……你不知道自己肚子里的是什麽东西?”
他看到安瑞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表情满是茫然。
“莫渊洲!”莫言宸突然低吼起来。
哦,这就对了,原来是这样。
莫渊洲像是抓到了敌人最脆弱的把柄,狠狠捏碎,他说:“你肚子里的东西一生下来就要被放到我这里的,他只是个摆设,摆在我的桌上,只需要我浇点废水,活着就好。”
他紧盯着安瑞的反应,继续说:“你的孩子从一开始就被我预订好了,我们只是买卖关系,你猜卖家是谁?”
他尖利地笑了两声:“不是你这个辛苦孕育他的人,是你面前那个怪物!”
莫渊洲大笑着拍拍安瑞已然惨白的脸,不再和他说话,视线转向莫言宸。
“儿子,爸爸还是爱你的,现在,你把你的解药杀了,我立即让人安排给他剖腹,反正是你们的孩子,血液里一定有你的一味缓冲药,到时候我们共用,谁都不会再痛苦,一举两得,怎麽样?”
莫言宸紧紧盯着他,没有说话。
莫渊洲又继续说道:“你别想着杀了我把崇贤抓过去给你当引物,他早就被我杀了!”
疯子。纪风到这时候也深刻明白了莫家这两父子的疯狂程度。
“你自己把这个人解决了,向我表示你的忠心,你绝不会背叛我,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父慈子孝。”最後四个字,莫渊洲咬得格外清晰。
“杀了他。”莫渊洲说。
空气骤然凝结。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不要命地倒退。
莫言宸缓缓地,毫不犹豫地举起胳膊,他的手里握着一把枪,枪口正对着安瑞。
银色的枪口圈画着安瑞模糊的脸,将气流化为锋利的冰刃,割裂着空气,让人呼吸不上。
莫渊洲笑起来:“这才是我的乖儿子。”
耳边有什麽声音安瑞已经听不到了,不知道什麽液体在他的脸上不断流淌着,安瑞不觉得那是泪,因为泪水早在莫渊洲对他说,孩子只是他们父子为了争夺权位的商品开始就已经凝固在了心底。
他已经习惯的耳鸣声在这一刻似乎是要吞没他,像狂风暴雨一样,将他掀入沉默的海里,海水灌入他的肺,他挣扎着,发不出一丝声音。
莫言宸站在岸上,如墨的眼融入深黑的夜色,双手垂在两侧,没有任何的动作。
他就这样看着自己被卷入不见底的深渊。
原来。连孩子都是这样。
原来。一切都真的要有价值。
原来。孩子也要被明码标价。
原来。他真的谁都不爱。
这一刻,安瑞被撕下了衆人为他标注的价格签条,他面对着漆黑如洞的枪口,没有任何害怕。
从头到尾,他都是一件赤裸的,贴满条目的东西。
他诞生在这个世界上,被父亲标价卖到奴市,被莫言宸买了回来。莫言宸买他的腺体,买他的身体,最後用他破烂的躯壳,买了一个肚子里的孩子。
所以到底在期待些什麽呢。
枪鸣声响起,潮水涌动,黑暗如约而至,从没有放过它所钟爱的躯体。
到底是什麽在流动。
可他已经学不会哭泣了。
安瑞在回到深夜的前一刻,又许愿他的孩子可以小小地活着。
小小的,没有价值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