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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要怎麽做（第1页）

第46章要怎麽做

莫言宸给纪风打了很多次电话反映安瑞嗜睡的问题。

纪风知道莫言宸他自己清楚是什麽原因，只不过在自己骗自己罢了。他二话没说给那边开了适当的兴奋神经的药物，但还是嘱咐莫言宸要给人适量吃，因为最主要的还是那个人自己的精神状态。

莫言宸也不知道听懂没有，电话里面模糊地“嗯”了一声，纪风问他还有事吗，他说“没了”，但是迟迟不挂电话。他们之间莫言宸一直都是先挂电话的那个人，这个时候，纪风很难不怀疑对面的人还有什麽话没说完，他静静地等了少时，听到莫言宸混在烟雾里的声音。

“要怎麽做。”

怎麽做？

这是纪风不知道第几次听到莫言宸问他怎麽办怎麽做了，这个从小沉默寡言阴冷至极的人似乎很少向别人寻求过帮助，多数时候他沉默地做事沉默地解决，沉默地生活，不会跟人交流。和纪风贺明州待在一起的时候都要靠这两个人来说话活跃气氛，他一般只在旁边默默听着，偶尔回复一个简单的“嗯”。纪风经常吐槽他闷骚，说他这人看着冷冷的不想跟人打成一片，其实一肚子坏水，如果全倒出来能把人淹死。事实上莫言宸就是这种人，至少在後面的事情上都证明了。

纪风恍然想起刚认识莫言宸的时候，对方在一天突然犯病，那时候莫言宸的症状非常严重，发起疯来几乎没人拦得住他。莫渊洲因为一些事情想要惩罚他，故意不给他缓冲剂。

纪风接到李义经的电话，空旷的房子里都是莫言宸的喘息声。李义经说，纪先生，请您来一趟，少爷情况不太好。

驱车到达已经是凌晨十二点，纪风推开大门，闻到苦涩的桂花味，苦到不太正常。他路过莫言宸家门口那棵桂花树确定那股味道并不是这棵树发出来的。

厅室里只亮着壁灯，莫言宸衣衫凌乱地坐在沙发上，他应该是刚从公司回来就发了病，衣服还没来得及脱，领带被大力扯开扔到了地上，头仰靠在靠背上，胸口坦露出的大片皮肤苍白泛青，掺杂着红色高温。

光线太昏沉，纪风看到莫言宸靠着的靠背上，有一个闪着银光的图案。他手背上的青筋虬结，不时神经质地颤动两下，很痛苦的样子。

管家将四周的窗户打开，站在一旁神色紧张，额头上出了不少冷汗，见纪风来了，他显得松了一口气，迎上来和纪风说着晚上的情况：“莫先生和少爷前几天在馀总的生意上産生了分歧，那边这次不打算提供缓冲剂。”

管家顿了顿：“少爷拿刀划了腺体。”

疯子。纪风倒吸一口冷气。他在昏暗中瞪大眼睛，这才看到莫言宸脖子旁边的那个东西根本不是靠背上的装饰，那是一把插在他腺体上的水果刀。

腺体对人的重要性有多大没人不知道，腺体损伤严重是不可逆的，对于主动切除腺体的人来说腺体只是一个附属品，这样的人一般活在最底层，选择没有尊严地活着，虽然排除了腺体的影响，但也失去了做人的权利。而对于正常人来说，腺体是权利的象征，身体的根本，腺体被损害，如果治疗不及时，容易有生命危险。

莫言宸竟然只是因为被腺体牵制，就在上面捅了一刀。

纪风有时真的觉得莫言宸对自己比对别人还要狠。

房子里太暗，光靠壁灯的光纪风有些看不清莫言宸的状态，他要把灯打亮，管家提醒了一句：“少爷见了光情绪不稳定。”纪风听懂管家话里的隐晦意思，心想他的情绪问题也不是现在见不见光的问题了。

莫言宸在纪风进来之後只睁了一下眼睛，没表现出其他过激的情绪，恹恹地皱眉，仿佛纪风只是一个不小心进入他家的蚂蚁。

他的厌倦在纪风打开灯之後翻涌了上来，抄起手边的水杯朝纪风砸过去。纪风一转头就看到什麽东西冲着自己飞了过来，猛地闪身，杯子砸到墙壁上碎成大的玻璃片掉到地面。

纪风那时刚认识到莫言宸这种病的恐怖之处，就是让人失去理性，放大情绪中的冲动。

莫言宸让他走，这里不需要他，纪风从箱子里翻出来变形刀和隐形针线，在他身上打了局部麻醉就缝起了针。

他当然不会不管莫言宸。

他告诉莫言宸以後遇到这种情况就跟那边道个歉，有什麽能比命重要呢，何必把刀子捅在自己身上。

莫言宸当时是怎麽说的来着？

哦。他说。

——直接捅死他有点太便宜他了。

好吧。纪风觉得莫言宸对自己也不算太狠。

就是这样一个就算捅死自己也会自行把血擦干不让血流到外面的人，现在总是问纪风“怎麽办”。

但是和他腺体上的那一刀是一样的，很多事情都是不可逆的。

纪风最後没有回答，尽管他觉得莫言宸的那个问题是在问他，那药一天应该吃几顿。

其实纪风说过很多遍，莫言宸从来没有认真记过而已。

莫言宸挂了电话，把手里的烟灭在围栏上，吹了一会儿风才进屋。

房间里只有微微的光，在莫言宸经常睡的那一边亮着。灯光是暖黄色的，和阳台那里透进来的冷白色月光完全是两个色调。

暖光打在床上人睡得蜷缩起来的身体上，给他披了一层毛绒绒的光晕。灯光的交界处有一条黑色的过道，那是没有被任何光线顾及到的阴影，像一条横亘于宇宙星球之间的银河。

莫言宸关了阳台的门，就站在这条黑色的银河里。他身後是冷白的光，拂在他身上，银河就跑到他的脸上。

他站了一会儿，进入了暖光里。

安瑞几乎睡了整整一天，只有早上十点左右醒过一次，佣人很快给他端了一盘饭，逼着让他吃了些，只不过安瑞没吃多少，菜像没动过一样。

管家上来看的时候，发现人不在屋子里，菜在床头放着，只挖了几口米饭。

管家心头一紧，冷汗霎时淋了全身，他打开门的手都是颤抖的，刚下了一节楼梯，就听到身後有模糊的嬉笑声。管家顿住脚步，迟疑地回头，辨认出来声音是从婴儿房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