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安瑞说,“我应该想的。”
他还是想的,所以这些天来他一直都在朝着围栏迈近一小步。他还是想走,他有点想巷子里的四季桂,有点想曾经抱着书在烈日下席地坐的垃圾山旁边。他不想变成不会动的废物,因为他已经足够糟糕了。
裴乐乐说:“好。”
房间里一片昏暗。
莫言宸注视着手机里显示的画面。黑灰的底色里,排布了许多红色的光点,散落在各处,有的在移动,有的停留在原地。其中,一颗相较于其他红点更大的绿色光点不停闪烁着,从一处宽敞的界面移动到一间空格里,长久停留着,不久後,又缓缓移动到下一间空格里。
莫言宸放下手机,拿起桌边的酒晃了晃,身体向後仰着,衬衫紧贴在他的身上,显出他精瘦的腰身。露出来的皮肤苍白得像是雕塑艺术品,唯一不同的是,青色的血管隐匿在皮肤之下,里面或许,应该,流动着鲜血。
贺明州咂咂嘴,向一旁的纪风招手:“你过来。”
纪风快速瞟了一眼对面沉着神色似在思考什麽的莫言宸,弯着腰挪到贺明州旁边:“干嘛?”
贺明州动动身子靠向纪风,一只手拱起来放在嘴边,头转向纪风:“到底啥情况啊?”
纪风轻咳一声,看起来有点为难。贺明州拿手肘狠狠怼了一下纪风的侧腰,眉心高高隆起,一副不满的样子。
“哎呀其实没什麽……”
“没什麽是有什麽?”
“就是他,呃,”纪风把头侧在贺明州肩膀处,看起来像靠在他身上一样,“他治病。”
贺明州一顿:“谁治病?”
“啧。莫言宸啊,莫言宸治病。”
“他咋了?生啥病了,生什麽你治不好的病了?”
纪风简直要把贺明州脑子拔出来:“就那个病!”
贺明州舔舔唇,思考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信息素障碍啊!”
纪风嫌弃地瞥了贺明州一眼,仿佛在说“这你还要想半天”。
“不是,你这没头没尾的,我怎麽还是没懂呢?”贺明州想着,自己在问莫言宸和家里带回去的那个alpha的关系,怎麽扯到要治病上面去了?
纪风也不打哑迷了,给贺明州端起他的酒,又给自己端了一杯,酒杯半掩着嘴唇,他若无其事地压低声音:“那个alpha的信息素是他的解药。”
然後纪风听到贺明州一声短促的笑。
“啊,原来是解药啊。”旋转灯光挪动到贺明州头顶,打下来一束白得诡异的光,把他整个人,连带手里的那杯红色酒液收束其下,“当时脸那麽臭,我还以为爱上了呢。”
我说我要去捡被你丢下的狗,你脸那麽臭,我以为你爱上那条狗了呢。
贺明州笑得露出一排牙齿,在灯下闪出朦胧的光晕,他的视线落在对面,纪风顺着他望过去,看到那个人紧盯着手机屏幕时,线条冷硬的下半张脸。
脑子里回荡着贺明州的声音,纪风毛骨悚然。
裴乐乐拉着安瑞又去了自己的收藏室,与其说是收藏室,不如说是“儿童娱乐场所”。
这间房间的灯光要比上一间“画室”的灯光暖黄不少,几乎接近于橙黄色,暖洋洋的。至于为什麽要说“暖洋洋”,是因为安瑞真的觉得处在这样的环境下,像身处盛夏的黄昏,头顶的灯像炙热的太阳,却从不落下。
最里面摆着一张床,是儿童床,床不大,上面摆满了毛绒娃娃,四周的床边毯也铺满了各种模型和玩具,有拼图丶遥控汽车丶塑料手枪等等。床边毯是“草地”一样的绒毯,远远望去,像是床边真的长了一片青草。
安瑞张着嘴巴,有些震惊。
“这是我小时候的房间。”裴乐乐脱掉鞋子,踩上“草坪”,随手拿掉床边缘上的几个玩偶,坐在了那张儿童床上,“我还没告诉你吧,本来想给你闻一下的,但是好像不太好,纪风要是知道了肯定要被气死。”
“我的信息素是青草味的,是雨後的青草味哦。”
他还是原来的动作,一只手撑在身後,另一只手抱着肚子,这种动作下,那颗若隐若现凸出来的弧度完完全全暴露在视线下。
安瑞脸有些微微泛红,他问道:“你怀孕了吗?”
裴乐乐笑了笑,向安瑞招招手,安瑞走过去站在地毯外面。
“脱鞋上来坐。”
于是安瑞脱掉鞋子,坐到绿色的草地上。
“是啊。”裴乐乐抚在肚子上的拇指滑动两下,整张脸也被暖黄色调衬得暖乎乎的,“七个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