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想。」她小心地拎起裙子,挺着脊背一步一步往里走,生怕被长长的宫裙给绊一下,看得出来很不自在。
赵思洵好奇地问:「怎麽打扮得如此隆重?」
「贵妃今日设了个百花宴,邀请各家贵女进宫赏花,非得让我也一起去。」她说着有些不太情愿,「时辰尚早,我就先来找你,昨日……」
赵思洵打断了她,「先过来坐下,我看着都替你累得慌。」
赵思露从善如流地走进去,埋怨道:「我都快站不住了。」
进屋,上茶,赵思将人都打发之後,赵思露才说:「哥,昨晚我去了。」
「怎麽样?」
「虽然夜深,不过月亮圆,我点了一盏小灯,看得还算清楚。「赵思露沉吟道,「里面一切都很陈旧,十多年没动的样子,除了正殿有人清扫过的痕迹,两旁偏殿,甚至是寝殿的地面都积了一层灰,还有蜘蛛网挂着呢。似乎这真的只是父皇做了一个梦,然後随兴前往,以至於下人还没打扫乾净。」
赵思洵听着,不由问:「那寝宫有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翻动?」赵思露摇头,「没有。」
「真没有?」
「没有。」赵思露肯定道,「我虽然没有踏进去,但母妃屋里的一切,我敢保证绝对没人动过。」
「为何?」
「哥,连地上的灰尘都不沾一个脚印呢,人怎麽进去翻东西?我敢说,整个新雪殿,只有正殿墙上的那幅画是新的。」
她的话让赵思洵的表情顿时凝重起来,赵思露一怔,心下慢慢沉重,小心地问道:「是有什麽问题吗?哥,至少父皇没说谎,很有可能真的是忽然梦到母妃……」
「没说谎?」赵思洵冷笑道,「不,他就在欺骗我们。」
赵思洵如此笃定,让赵思露当场愣住了,睁着大眼睛就这麽看着她哥哥。
赵思洵轻轻吐出一口气,勉强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然後平静地问:「露露,若是哪天我不在了,你走进这里,会先去哪儿看看?」
赵思露眼里瞬间流露出慌张,接着呸呸呸了三声,怒道:「哥,你乱说什麽!」
「我就打个比方,咱没那麽多忌讳。」赵思洵说,「别打岔,你好好想想。」
「我……」赵思露环顾四周,最後视线定格在里头的寝殿,那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什麽,声音顿时沉闷下来,勉强道,「卧房,书房……凡是你常呆的地方,惯用的东西,我都会去看看。」
「所以这才叫睹物思人。」赵思洵的神情冷静,眼中却带着浓浓的讽刺,「可据你所言,他只出现在正殿,那个毫无私密,平日里只用来接待来客的地方。至於还保留着母妃生前习惯,甚至与他打情骂俏,你侬我侬的寝宫却是没有踏足过,更逞论摸摸她遗存的东西了,对不对?」
赵思露低低地「嗯」了一声。
赵思洵给倒了一杯茶,递过去,「你回来的时候,可曾想过上炷香?」
赵思露一边接过来,一边回答:「想过,可我是偷偷摸摸去的,没带香炉,那里也没找到香,所以……」说到这里,她又顿住了。
赵思洵替她补全了,「连祭奠的地方都没有。」
虽然有想过皇帝突然对他们善待起来,并非只是单纯一个梦,背後总有原因,可是真对雪妃一丝情谊也无,甚至装模作样,就让人格外难过。
赵思露把茶盏一放,忽然一把抓住赵思洵的手,急切地问:「哥,会不会只是父皇太匆忙,没来得及?」她还是希望有一丝可能性告诉她只是个误会。
然而赵思洵却笑起来,残忍地打破妹妹的那点希望,「你没听到昨天曲公公说,等我等好久了吗?试想都有时间作画,难不成没有时间去看看里面的旧物?这思念未免也太假了?」
赵思露无言以对,她自己都不信,又如何说服赵思洵?她很想问一问,若思念雪妃是假,那对他们的亲情疼爱呢,莫不是也假的?
她不敢问。
这个问题赵思洵也在想,撕开伪装之後再回忆昨日对话,他忽然发现,望帝对他的称呼一直是小六,在他自称洵儿之後,才顺着也这麽亲切地叫。
之前没在意,如今想来,这位便宜父亲怕是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大清,未免叫错,才以排序称呼的吧?
「唉……」一声长长的叹息自赵思洵口中而出,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果然,与其相信皇帝这大猪蹄子突如其来的父子情,不如相信天上会掉馅饼来得实在。
「哥……」
「傻丫头,别难过,这麽多年,难道你还没看清他?」赵思洵拥有成熟的灵魂,也从未真的将望帝当做父亲期待,所以失望之後,他很快就能收拾好情绪,想着皇帝这番故弄玄虚的背後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