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梁氏五年前就是快要走上绝路的。
而顾晚,那个时候刚上大四,就被迫翘课管理公司,做不好的话——
那种痛她已经不想回忆。
——他甚至明白她身上哪里的伤不会留下疤痕。
他朝她吼:“你在梁氏取得的收益,就该是梁氏的,你转移财産,就是偷!”
“公司的董事和法人,不都是你们吗?”她笑了,“我只是一个连股份都没有的普通员工,我现在辞职了,攒点钱创业怎麽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声音也轻到恰好能钻进他耳朵里:“你可以去想想我犯了什麽法?我只告诉你,你想对付我,那就尽管来。”
她轻飘飘地走了,挥手让保安把梁骏杰赶走。
向晚的保安都是身强力壮的青年,应付一个梁骏杰自然不成问题。
她回到办公室,不知为何有些疲惫,眼皮一直跳,她下意识揉了揉眉心——
借着梁氏积累的东西名义上盘活梁氏,实际上是自己另辟事业,只要路径合法就并不构成问题,只是……或许确实不太道德。
她笑了。
可若是遵守道德又会怎麽样?
若是遵守道德,小的时候会被打得全身没有一块好肉,也许活不到被收养之前;若是遵守道德,对梁家只能感恩戴德,不论是电击还是关禁闭都不能报复;若是遵守道德,此刻的她已经被迫嫁给一个爱发脾气的傻子,关在冯家的深宅大院里空守馀生……
如果不反抗,这就会是一个明明聪明的,健康的,善良的孤儿的遭遇和结局。
门被推响,来人没有敲门,只能是他。
黎阶操纵轮椅到她身边,瞧她心事重重,不住皱了皱眉:“你不高兴吗?”
他握住她的手,公司暖气开得足,他已把外套脱了,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他手臂上那个小碗,显得特别可爱。
“你说,我借着梁家积累的人脉往上爬,是不是很坏?”
“怎麽突然这麽想?”他担忧道,“你要对那些……那样对你的人心软?”
“只是觉得自己确实是个很阴暗的人。”她笑得有些失意,“做什麽都不择手段,对你也一样,最开始,你怎麽能答应我那麽无理的要求?”
见她情绪不对,他急得快要哭了:“不无理,我……”
“因为你知道我喜欢你啊,如果你觉得我是讨厌你的,你也不会那样对我了。”他急忙解释道,又似乎有些羞赧,“我本来没有勇气跟你在一起,是你一直以来给我的,为什麽要怀疑这份勇气呢?”
“勇气……?”——她想,私欲在他眼里也是勇气吗?
“就像你反抗生活的勇气一样。”他咬着唇,“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在想,世界上怎麽会有这麽勇敢又善良的人呢?”
“善良……?”她迷茫。
他握紧了她的手:“是你救了我,就算代价是被所有人孤立。”
“我……偷偷爱了你很多年,即使是那些没有见到你的日子,每次觉得活不下去了的时候,就会想到那天你说,你回福利院只是为了看我。”他说着说着也有些哽咽了,眼尾竟有点泛红,“可你自己也不过是进入了另一种不好的生活,想要过得好有什麽错啊,想要被人尊重又有什麽错,不择手段又怎麽样,你只是在回击啊……”
话音骤然落下——
她吻住了他急得泛红的唇,颊上刚掉落的泪沾上了他的鼻尖。
他愣了一下,旋即轻轻蹭了蹭她的脸,舌尖抵住了她颤抖的唇。
“谢谢……”她偎在他怀里。
两人一起无声地办了会公,直到时间差不多了,她开始收拾东西。
黎阶探头往外看,像一只好奇的小狗。
但这一看目瞪口呆:“外面的员工似乎快走光了啊。”
她擡眼看了一下,淡定道:“嗯。”
“奇怪,没人加班吗?”
“加班扣工资。”她走到他身边,敲了敲他的头,“你要加班?”
“为什麽?”他不解。
“最近规定的,公司不能被抓住任何违规运营的把柄,不能有任何不利的舆论,即使细节到这一步,而且,我们本来就没有加班的传统。”情绪散去,她眼中又是那种思虑一切掌控一切的神情。
经历的特殊或许会让她内耗,但其实她自己也就像黎阶说的那样——她想要过得更好。
甚至是必须过得更好。
她太怕自己一旦怠惰,就会回到悲惨的日子当中去,这已经成为了刻在心上的阴影。
黎阶会心一笑:“那真的很缜密了。“
——而他的认同,是她心头阴霾散去的最佳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