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再记得自己在哪里,也不再记得我要去哪里,于是我走入了一个黑色的城镇,遇到了城镇中的女孩。
她说她叫莉莉丝。
此时我已经忘记了所有事,空白的如同一张白纸。
她轻笑着牵着我,低声喃喃着亲昵的爱语,想听我说我爱她。
我至今都无法判断,那是否是个幻觉。
还是,这是一场为了自救,而无声中持续了数天的庞大梦境?
……
……
老师劝我回军队,她说军队怎麽都要更加安全。
她含着泪,不知为何,乍一看要比多年前苍老的多。
我怔怔的看着她,我问她:
「你有没有後悔救我?」
她咬紧嘴唇,将白发梳向耳後,脸上露出了悲伤又隐忍的神色:
「你这样的孩子,要怎麽才能活下去呢?」
我讨厌她,但我不怪她。
我知道自从多年前她将我救起,自从多年前她为我做了一台成功的手术,自多年前她将我带入军队。我就亏欠了她很多很多。
我对她厌恶,对她憎恨,我讨厌她的自作主张,讨厌她的强行逼迫。但想杀她这件事,只是说说。
只是离她远一点,更远一点。只要足够远,彼此的刀刃才不会将彼此刺伤。只要足够远,曾经的恩情与善意才不会被无尽的平凡与冲突消磨。
我说:「不会受伤害的话,不是会活的更好吗?」
她怔住,恍惚间,见她在沉默中绝望,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
梦中是漫天繁星,梦中是饱含爱意的絮絮低语,梦中是极乐世界的血色天堂,梦中是军区解剖房内的具具人尸。
于是惊醒,看到极夜雪地反射出的淡蓝微光,窗口素白的瓷瓶内,淡粉的花渡上了薄紫的外壳。
沉默着,怔愣的看着那影子,许久之後起身,打开了卫生间的房门。
我看到了我的脸。
男女莫辨的脸,少年期的手术剥夺了女□□官,因此激素失衡,反而溢出了许多男性的特征。
我说:「我会保护我自己。」
镜子里的人微笑,眼中充斥着满溢的爱意。
我说:「我不需要爱,我不再是以爱与痛为食的怪物。」
镜中的人的眼眶莹润出泪光,红色的双目闪烁着淡粉的荧光。
我说:「我是……」
我……我是……
我动动嘴唇,不知为何,竟然一时间有些哽咽。
——「我是……我是莉莉丝。」
我是莉莉丝。
少年时饱受爱意与痛苦,疯癫时在迷茫之中走向末路,因大量药物而冲毁神经,最终被迫接受手术失去性别。
莉莉丝见过最深最深的地狱,莉莉丝享受过至高无上的爱意。
莉莉丝无所畏惧,莉莉丝无所不能。
「莉莉丝舍弃了自己,莉莉丝不再疼痛,莉莉丝将保护自己。」
一种莫名的快乐从心底满溢。
爱与痛的循环无法终止,唯有对自己的保护,如此纯粹,如此温暖。
若是被爱意伤害,那就拒绝爱意。
若是被疼痛伤害,那就舍去疼痛。
若是感到危险,那就将危险排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