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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安（第1页）

不安

这次分别之後，姝曈和阿轩改变了联络的方式。她知道他在忙新歌，为了不让他担忧分心，不主动给他留言。他忙完没有收到她的新消息，会微微一笑，然後打电话或是发消息。这天排完歌时间还不晚，他散步回家，月明星稀，沐浴着夜风拨通了姝曈的电话。他们的聊天愈来愈日常，报备下忙完了，问下是否安好，吃了什麽，仅此而已。日常到挂了电话偶尔会想不起聊天的内容。但他们享受这样平静地聊天，没有起伏，没有波澜。

起初几天，同事遇到姝曈会八卦几句，但她的生活很快恢复如常。不过，她的请假申请倒很快通过了，领导还跟她说“玩得开心，我和我老婆也是四时海歌迷”。她这才知道自己和领导有着同样的喜好，想“不知道算不算因祸得福”。

阿轩这次接机直接在到达处等姝曈。他接过她的行李箱，两人还没说上话，她的电话就响了，一路上她安排着工作，他做她的司机，没有说话，安静地开车，偶尔侧头看看她。到了家门口她的电话才消停。他问：“大忙人，接下来的时间可以给我了吗？”她低头一笑，又擡头扫视了一圈客厅，一切都如同她上次来时的样子，包括桌上的粉玫瑰。她准备换鞋，低头看到了一双女式的拖鞋，这是她上次来没有的。他见她站在玄关不动，说：“快进来啊。”她这才换鞋进屋。

阿轩让姝曈招待自己，他去放她的行李。她先去卫生间洗手，看到自己用惯的洗护用品已经和男主人的并排摆放着。卫生间和卧室里的一方一寸总有几分微妙的含义，那些瓶瓶罐罐像是替她占据了这间房子的每一个角落，宣示着她在这个家里的位置。姝曈洗完手出来，见阿轩正朝她招手，跟着他去了衣帽间。他站到衣柜前，说：“不是跟你说过都给你准备好了，还带这麽多过来，也不知道累。”她笑着说：“又不多，两个季节的衣服呢。”说完她站到了衣柜前，一下子呆住了。

姝曈请假申请通过的那个晚上，她跟阿轩商量着这次过来的安排，聊完行程，她问：“你现在穿什麽衣服了呀？”他问：“怎麽问这个？”她说：“我现在还穿冬衣，台北要是没那麽冷，就买些薄衣服，穿新衣服来玩。”他说：“我就在这给你买吧，你带来带去多麻烦。”第二天，他发来几张衣服的照片，她看着他给她挑选的衣服有些意外，竟都是她喜欢的风格和当下流行的款式。她说：“看不出来，挺会给女生买衣服的。”他诚实地说：“我问了希姐和伊慧。”今天她看到了实物再次意外，原来他之前只拍了一部分的衣服。她缓过神，看向他说：“我就来这麽几天，买这麽多。那我多来几次你不得多分几个衣柜给我。”他一脸灿烂，说：“没问题，女主人的衣柜本来就该比男主人的大。”

姝曈心跳加速，一时间不知所措。她不敢看阿轩，转头挑起了衣服。她一手拿起一件卡其和深褐撞色的修身针织衫，另一手拿了件同色系的中长款伞裙，搭配着放在自己身前，问：“明天穿这身去见叔叔，怎麽样？”他竖起大拇指，说：“好，相当好，非常好。”她笑着谢过他，推开他走出了衣帽间。回到客厅，两人看着彼此放开容颜，喜笑间一切静好。

天明，台北小雨，淅淅沥沥，朦朦胧胧。姝曈在阳台上看不清这个城市的轮廓。阿轩出来牵起她的手，问：“准备好了麽？出发咯？”她忐忑，却仍扬起嘴角，看向他说：“嗯，走吧。”路上他见她一直没说话，问：“紧张？”她点了点头。他说：“我也紧张呢。”她侧头看向他，问：“见自己爸爸也紧张？”他笑了笑，说：“我又不会经常带女朋友去见爸爸，你是第一个。”她低头一笑，没有说话。

到了陈宏家，姝曈见一个和朱英差不多年纪的女人开门，阿轩先叫了一声“阿姨”，她便知道那是关嘉茵，跟着也叫了声“阿姨”。关嘉茵迎他们进屋，陈宏在里面等着他们。姝曈递上礼物，他们笑着接过。陈宏本就不善家常闲聊，问了姝曈几句“什麽时候来的”丶“第几次来台湾”丶“去哪里玩”之後，就只剩些“喝茶”丶“吃水果”，偶尔再抱怨几句多雨的天气。关嘉茵向来不多过问阿轩这边的事情，给他们端上茶後就坐在陈宏身边浅笑着，时不时应和几声。

看着时间不早了，关嘉茵留他们吃晚饭，说：“姝曈难得来趟台北，今天阿瀚也回来吃，正好一起。”阿轩笑说：“不用客气了。我们跟阿瀚约了别的时间见面的。”姝曈看了看阿轩，两人眼神交汇，她便也笑着说：“阿姨，真的不用了。阿轩给我这几天排得满满的。下次有机会再来。”关嘉茵点了点头，说：“好，那你们好好玩。”陈宏跟着说：“姝曈，想去哪就跟阿轩说。这几天就轻轻松松地玩，别的不要多想。”姝曈心头一热，说：“嗯。叔叔丶阿姨，那我们先走了。你们留步。”

雨天的晚高峰，他们缓慢挪动着。阿轩倒不着急，还玩笑着说：“挺好的，可以好好说说话。”姝曈说：“我们不是一直在好好说话麽？对了，叔叔话不多，阿姨话也不多？”阿轩说：“嗯，我爸一直就这样。嘉茵阿姨她不会多干涉我的事。”她接着说：“有阿姨在也好。你没法常去看叔叔，就当有个人陪着叔叔。”说完，她看了眼他，马上收住笑容，说：“不好意思，你家的事情，我不该……”他握了握她的手，说：“我们之间不用为了这种事抱歉。你说得我知道，这几年我把她当长辈，对她该有的关心丶问候都有。只是要再亲近，总做不到。”她也握了握他的手，说：“嗯，我能懂。”

阿轩本来定了餐厅带姝曈吃饭，霍宥希一个电话把他喊回了公司。阿轩问姝曈：“你回家？还是要去哪逛逛，我先送你过去。”她看着离家已经不远，说：“下雨呢，回家吧。”他略有失落，说：“好，你自己先应付着吃点，一会结束了我带宵夜回来。”她下车後，他看着她的背影摸了摸自己外套里的小盒子，然後松开刹车向公司驶去。

姝曈倒是很听阿轩的话，找了些零食丶酸奶，边“应付着”边看电影，没一会就睡着了。等被手机消息的声音叫醒，已经将近午夜，她一看是阿轩，回了个电话给他。他问：“没睡着？”她迷迷糊糊地说：“躺了一会。”他说：“那要不要再吃点什麽？”她说：“当然要。睡了一觉也不困了，你看着带点回来就好。”

姝曈晚饭随便“应付”就是为了给台北的小吃留着肚子，她从沙发里起来，喝了点水润口，准备吃宵夜。阿轩回来，姝曈接过吃的就迫不及待。他笑着说：“慢点，又没人抢。”她说：“你快去洗手啊，过来一起吃。”他洗完坐到她身边，她边吃边问：“今天都顺利吗？”他说：“不顺利。嗯……也不对，挺顺利的。”四时海制作新歌肯定要经历九曲十八弯，他们一次次排练，一次次摇头皱眉，一次次修改，每个小节丶每个音丶每句歌词都精雕细琢，已经录完音了，修改歌词重录的经历都不少，20多年来他们已经习惯这样磨一首新歌，少磨一会反而觉得不适应。她没有细想，只听见他说“挺顺利的”，说：“这就好。”又见他吃得心不在焉，问，“怎麽不吃？自己买的还不合胃口？”他没有回答，而是说：“我把我的定位共享给你吧。”

姝曈眨巴着眼睛看着阿轩。他说：“我工作不规律，像今天就临时被叫去公司，一忙又这麽晚才回来。你看到定位就知道我在哪里，要是你想，也可以来找我。”她问：“就因为这个？”他一笑，说：“你呀，能不能不要这麽机敏。今天去公司隔壁会议室正在处理另一个歌手，就是罗浩龙私生活混乱那个事情，我就想你对我是不是有不放心。”她放下手里的烤肠，问：“那你对我放心吗？”这回轮到他眨巴着眼睛看着她。她一笑，说：“你在外面看到我的定位在家里，那又怎麽样？如果真的变心了，不是照样可以带别的男人回家？我如果看到你在公司，我也不好意思有事没事就去打扰你工作，对不对？好了，快吃，买了这麽多别光看呀。”他会心一笑，陪着她吃宵夜。

吃饱喝足，姝曈摸了摸自己肚子，说：“不行了，太撑了，站起来动动。”她起身走向了阳台。阿轩跟着她也来到阳台，见她一脸满足，想起她曾经说过“吃什麽不重要，一起吃饭的人才重要”，也跟着满足。他说：“谢谢你。”她看着他，闪过带着疑惑的微笑，问：“谢谢我？你买的宵夜，反倒谢我？你今天怎麽回事？说话一直怪怪的。”他没有犹豫，说：“谢谢你，来到我身边。”温柔坚定丶简单深情，一句话穿透夜空，一片灿烂在朦胧中照向她。

阿轩拿出戒指盒子，缓缓打开并转向她，单膝跪地，问：“陈姝曈，你愿意嫁给我吗？”他还是一样，只说重点，没有多馀的言语。姝曈先是直直地盯着他，很快又眼角下垂，泪光遮住了目光，一串断线的珍珠项链顺着她的脸庞滑落。阿轩一会觉得该先拿纸巾，一会觉得要先等到她的回答，一会又觉得该先安慰她，各种思绪夹杂，竟令他慌乱无神。

姝曈扶着阿轩起来，抽泣着说：“对不起……我……我……”阿轩强笑一下，收起戒指，转身拿来纸巾替她擦去眼泪。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说：“我不是……不是……我没有……”他点了点头，说：“我们进去坐下，你先缓一下再慢慢说，好不好？”她这才松开手，跟着他进屋。

阿轩坐在姝曈身边陪着她止住眼泪，等着她先开口。她见他满眼不安，说：“对不起，白天刚去见了叔叔，晚上又……又突然求婚，我一下子有点……”他犹豫了下，还是问出口，说：“是因为经历过一次，不想经历第二次？”她摇了摇头，说：“要是不想，我还跟你去见叔叔？是因为经历过一次有些话还是想跟你说。”他心里一沉，错杂一笑，以为过去还裹缚着她的双脚，想：“我到底应该怎麽做才能让她从过去里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