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穿着那套带校徽的白色运动服,干净到一尘不染,身上是短袖,肩上半搭着外套,应该是刚下体育课回来。
树下是大片红色山茶花,将他这一身白衬托得格外亮眼。
当下着实没有其他办法,林清嘉暂时忘却她给自己立下的规矩。
“嗯,下不来了。”
瞿净执轻扬嘴角,没带半点嘲弄意味。
他保持着仰头的动作,估量好位置站住不动:“别怕,哥哥肩膀给你踩。”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足以让林清嘉悬着的心稳稳放下。
她从未如此认真地打量过瞿净执。
十七岁的少年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的气息,笑容恣意,面目俊朗。
很像书里描写的侠客。她最爱的那类角色。
她向来不喜欢呆滞刻板的玉面书生,反倒偏爱作者寥寥几笔刻画出的侠客。
走马入红尘,江湖自在身。
瞿净执就是这类人。
“可是会踩脏你的衣服。”林清嘉道出自己的顾虑。
瞿净执不以为然:“衣服脏了就洗,你困住树上下不来怎麽办。”
再耗下去浪费的是两个人的时间,林清嘉呼了口气,抓牢树枝,慢慢把身体往下踩。
得亏瞿净执长得够高,感觉到林清嘉踩稳自己肩膀後,手一探将她抱了下来。
平稳落地,林清嘉安心之馀既感激又歉疚,说完“谢谢”又接着说“对不起”。
瞿净执摆摆手,看了眼天色让她早点回去。
没成想林清嘉刚一转身他就追了上来。
他端详着她的神色,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小腹的确有些异样,但症状不算严重,林清嘉权当是爬树累的,摇摇头说:“没什麽。”
然而下一秒,瞿净执取下搭在臂弯上的白色外套,拍去上面的灰尘,三两下系在她腰间,嘱咐道:“在这等哥哥一会儿,我去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
林清嘉不懂他突如其来的慌乱,应了声好。
正如瞿净执所说,他真的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袋子。
他明白这是很正常的生理知识,倒也不羞于啓齿。
“你来例假了,这是卫生巾,我不知道哪个牌子比较好,每个都买了一点。如果不会用的话,可以回去问外婆,外婆不在的话,就去找我奶奶。”
“谢丶谢谢哥哥。”方才的一切都有迹可循,林清嘉感动的同时再次向他道谢。
林清嘉了解过这方面的知识,虽是初次但不至于无措,可当她回到家,解开瞿净执的外套,看到印在上面浅浅的一点血迹时,内心暗自发起愁来。
她把家里能洗衣服的东西全找出来,一遍遍清洗着那个印记。
直到衣服晾干也没能停止纠结。
还给瞿净执,他会嫌弃吗。一件衣服对他来说可能不算什麽,可如果他之後不再穿的话……
到底还是因为自己。
林清嘉又想:要不重新买一件给他吧。
照着款式在网上搜索之後,望着上面于她而言的天价数字,林清嘉郁闷地耷拉着脸。
而且,印着相同校徽的也买不到,那都是定制的。
于是林清嘉把衣服取下来又洗了一遍。
再次晾干後,已是假期即将结束的日子,她抱着外套守在瞿家门口。
瞿净执刚好挎着书包准备离开,见状温声提醒她:“以後有事找我就按门铃,如果门开着可以直接进来,不用等的。”
“哥哥,你的衣服,我洗干净了。”林清嘉把外套递过去。
瞿净执顺手接过,并未表现出任何嫌恶。
林清嘉还是难以心安,直到次周周五再度看到那套熟悉的衣服,她才终于放下心来。
目送那道身影消失在眼前後,她意识到某些认知发生了变化,而另一种破土而出的陌生情感正在心底默默滋生。
林清嘉原先一直坚定地认为,瞿净执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当他站在树下对她说“别怕”时,那道无形的界线莫名消失了。
有人说,人这一生只活几个瞬间。
那麽对于林清嘉来说,这个瞬间足以令她铭记一生。
然而她的心绪就像眼前这片即将翻篇的暮春一样,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显得实在太过安静。
那时微风和煦,花香扑鼻。
喜欢他这件事,也许春天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