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只有一点重量,不知为何,林清嘉那一刻感受到了泰山压顶般的沉重。
仿佛瞿净执套牢的不是她的手,而是她的心。
她没办法抑制对他那缕斩不断的情丝,那是野火也烧不尽丶盘踞在最深层的根基。
春风拂掠,草木萌生。
他什麽都不用做,只需一个眼神,或者再平常不过的微笑。
林清嘉开始计算时间,不属于她的东西,占有一秒都是煎熬。
好在也没有等多久,眼见夜深,瞿净执随意诌了个托辞带她离开了这里。
出门那一刻,林清嘉摘下手上的镯子,拜托他得空帮忙还给老太太。
瞿净执没接:“送给你就是你的了,哪有再收回来的道理,这颜色很衬你,换个人不一定合适,留下吧。”
听了他的话,林清嘉只觉手里的物件更加烫手:“老太太说,这是给你的……”
她顿了顿,继续说:“准备的。”
“我不能要。”
瞿净执方才就在现场,自然知道她省略的是什麽。
他静静立在屋檐下,再度看向她时,眼里多了些寻味。
喜欢的东西就要去争取,这是瞿净执从小到大的人生信条,所以他实在无法理解,为什麽林清嘉明明喜欢他,却一次又一次地放弃一些所谓离他更近的“机会”。
离不开林清嘉的同时,瞿净执好像也越来越看不透她了。
他讷讷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玉镯,开始没由头地思考,自己现在这样,对她来说是不是太过分了。
然而没来得及深思就被她如释重负的笑容给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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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年那天其实没什麽特别的,无非是多了些生面孔。
林清嘉按时到达约定地点,瞿净执还没到,她环顾四周,除了简博文眼熟一些,其他人最多只搭过几句话。
她心里明白,自己才是于衆人而言最陌生的那个。
以往有岑莹在,她至少没那麽不自在。
勉强到一定程度,再怎麽劝服自己,林清嘉也不愿意硬凑进去。
隔壁就是市中心的商场,她决定在瞿净执来之前进去逛逛。
……
瞿净执从进门就一直显得情绪不佳,简博文大概了解到一些情况,反复确认好语气才开口问:“和庄静遥的事还没完?”
瞿净执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
“她那边怎麽想的你知不知道。”
“我怎麽知道她在想什麽。”瞿净执轻嘲,“她难道不明白,好马不吃回头草吗。”
简博文明白,瞿净执抗拒这事不单单因为他和庄静遥之间已经毫无任何感情,更重要的是他不愿屈服于他父亲的权威。
瞿净执和他父亲不合几乎是公认的事实。姓瞿的祖孙三代就像是一个个散装个体强行拼凑而成的,瞿净执与他父亲不合,他父亲又与他爷爷不合。
然而他父亲瞿颢当年因为一些变故没能反抗成功,最後还是困入了长辈一早钦定好的姻缘。
许是年岁渐长看得越来越开,也可能是因为不再需要外界的助力,瞿方维没有选择去干预瞿净执的婚事。
然而瞿颢却不打算放过瞿净执。
他只看身份地位,毫不顾及瞿净执的感受。庄静遥是瞿净执的前女友又怎样,正好有感情基础,培养培养就回温了。比起当年的自己,已经算是格外幸运了。
瞿净执和庄静遥的故事不算什麽秘密。
稍加打听就能知道,庄静遥一开始喜欢的人是岑佑,奈何高岭之花太难摘,至于瞿净执,只能算是她的备胎。
她之所以和瞿净执在一起,最主要的原因自然也和岑佑脱不开干系。不管怎麽说,瞿净执是岑佑的表弟,有了这层关系,她至少能在岑佑面前刷刷存在感。
分手後庄静遥才意识到瞿净执的好,再想挽回已然来不及。瞿净执这人固执别扭,认定的事情若想改变,怕是比登天还要难。
所以他们自然而然地认为,瞿净执是由于被利用而不自知,被庄静遥羞辱以後才开始忽然转性,广泛结识那些只知吃喝玩乐丶游手好闲的朋友,以此来逃避现实,麻痹自己。之後更是来者不拒,只是审美定格,身边总会出现一些大差不差的面孔。
唯独……
“清嘉还没来吗?”瞿净执突然想到什麽,视线掠过一道道身影,唯独没有他想找的那个。
简博文“哦”了一声:“她看你没来,就先出去了。”
他也喝了些酒,加上跟瞿净执打开天窗聊了几句,逐渐大胆起来,胳膊搭上瞿净执的肩膀,另一只手握着酒杯拍拍自己的心口,说:“阿执,你身边的人我见得不算少吧,清嘉这样的那绝对算是头一个。”
“别人接近你或多或少都图点什麽,包括庄静遥,她喜欢岑佑哥,为了激他所以和你在一起。清嘉呢,你说她图什麽,你看出来了吗,我是没看出来。”
“你知道廉野之前为什麽非要缠着她吗,他就是嫉妒,大家都一样,凭什麽你身边有这样的人,他就没有。你别说,有时候我也挺羡慕的。”
简博文越说越起劲,灵机一动拍了拍大腿:“诶,你不是在烦那事儿嘛,我有办法。你跟清嘉在一起得了,一来可以应付你爸那边,总要有个人陪你走走过场,选谁不是选啊。二来小姑娘挺可怜的,喜欢你又不敢说,你就当做件好事,圆她一个梦,等这阵子过去了再找个好时机分手,好聚好散,大家还是好朋友嘛。”
换作平时,瞿净执多半会骂他出的什麽损人主意,可今天,也许是喝了酒脑子不清醒,也许是真的被困扰到极度厌烦,他竟然默默考量起这件事的可行性。
或许被喜欢也是种资本,仗着被她喜欢,那一瞬间涌现在他心里的负罪感都大大削弱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