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头说:「没想过。」
他并不意外,回道:「你可以想。」
看似平平无奇的话语,却令顾缃顿住。
就像一个对未来不抱任何希望的人,突然出现一个人,鼓励你可以有希望,可以去憧憬未来的美好生活……
她抿紧了唇,垂了一下头,兀地止不住更沮丧。
正沉默着不知如何应答时,她的电话响了起来。
顾缃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信息,随後挪动两步,拉开一点距离才接通电话。
「喂,妈。」
「缃缃,你回来了吗?」
「嗯,谁告诉你的?」
「没有人告诉我,我突然想起来昨天是你爸爸的忌日,又觉得你过年和清明都没回来,就问问你。」
「哦。」
宋玉兰在电话里问道:「怎麽回来了不跟妈妈联系?你住哪里?酒店吗?」
顾缃侧转身子,扫了眼旁边一棵粗壮的香樟树,像是为了避开贺轻尘的视线,回道:「嗯,住在酒店。」
「过来妈妈这儿吃午饭吧。」
「不了,我要赶飞机。」
「难得回来一趟,明天又是周末,不多待两天吗?妈妈也有一年多没见到你了。」
听着这句话,顾缃的鼻尖泛起一阵酸涩。
母女俩很少有这样温情的对话,妈妈生了小儿子後,一心一意扑在带孩子上,全然忘了她当时也是个还没成年的孩子,後来那几年她照顾外婆,大家也认为她已经成年,没有问题。
顾缃冷淡地说道:「下次吧,我周末还要兼职教小朋友跳舞。」
「唉,是妈妈不好,没有办法照顾到你。」
「……」那一刻,顾缃心中的委屈成倍地翻涨,这些年,宋玉兰从来没有这样跟她说话,现在破天荒地反思自己,予以口头安慰。
可是,又能改变什麽呢?
鼻尖的酸楚越积越多,眼眶里蓄着的眼泪再也无法留住,顷刻夺眶而出,无声地顺着白净脸庞,砸在地上。
她忍着情绪随手擦了擦:「我还有事,先挂了。」
挂掉电话,顾缃在树下背对着贺轻尘,继续用手擦拭脸上的泪,忽然手臂被轻轻捏住。
顾缃下意识回头看,泪眼模糊中,只见男人的眼眸深邃极了,像夜色下深沉的海,脸色也很严肃,半阖眼皮,默而无声地把她拉到了他身前,双手无比自然地把她拢住,让她稳稳地落入怀抱。
他的拥抱并不是把人死死拥在怀里,让两人贴得极紧,而是比较绅士地让身子之间空出一定距离,仅扶着她的肩膀靠近,让她可以抵在他身上。
顾缃下意识抬起脸,试图不让眼泪沾在他衣服上,不料大手按着她的脑袋,贴在他胸前衬衫。
男人温柔低磁的声音说:「要是有眼泪,就用我的衬衫擦乾。」
这个男人,注定连安慰的话语也这般优雅绅士,顾缃闷在他胸前,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味,哭腔说道:「你的衬衫太贵了!」
他呵:「再贵,也只是一件衬衫而已。」
贺轻尘抱的力道很轻很轻,像是虚掩着的一道门,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挣脱开去。但她没有离开,也没有刻意擦眼泪,任由涌出的泪水沾湿了他这件高级面料的衬衫。
男人一直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抱着她,脸颊贴在她的脑袋,蹭着她乌黑没染过,烫得有些蓬松的头发。顾缃能感受到男人的胸腔在深深起伏,似乎在无奈地丶深重地沉出气息。
顾缃此时也说不清道不明,过往的一些经历,让她很讨厌男人来碰自己,可是自从那天他回国,揽着她腰开始,她好像不讨厌这个男人的触碰。现在就连他的拥抱,她也不介意。
这是好事,却也是坏事。
她仿佛是在清醒地看着他一点一点地靠近,也在清醒地看着自己一点一点地接受他走进自己的生活。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缃缓解了情绪,开口:「贺轻尘,等下送我回酒店吧,12点前退了房,吃完饭我就去机场。」
「嗯,一起去机场。」
顾缃终於离开他的怀抱,抬眼看他。
「你也要走?」她疑惑地问。
他眉眼温和地笑:「你都要走了,我留下来做什麽?昨天你不接我电话,张步说你回来看望父亲,我担心你心情不好,才过来的。」
他毫不避讳地解释,反而让顾缃不知说什麽好。
垂垂眸,问他:「你的假期快结束了吧。」
「已经辞职了。」他语调散漫,「我说了会辞职,你忘了?」
顾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