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联合其他兵卒亟亟掖住暴怒失控的黎沧,将他与谢瓒扯开了一些距离。
黎沧一举推开了蒋书钺,又奋身朝着谢瓒扑打过去。
两人厮打的这一幕被蛰伏在暗处的梅孝臣尽数看在了眼底。
谢相与天宿卫首领在废弃的敌营里大打出手,啧啧啧,好精彩的一场大戏。
梅孝臣遣暗桩又去沈家新宅观摩了一番。
沈家挂着白绸,崔氏和与沈老夫人皆是身披缟素,前者默默哭泣,後者沉默无声,一股沉郁悲怆的气息笼罩于新宅的上空。
这一回,梅孝臣确信沈莺歌是真的死了,连忙赋信一封,送往燕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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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端,赵徽换上了乔装用的衣裳,跟向烛离开宫阙,来到令国公府。
赵徽极少微服出巡,也从未做过擅自离宫如此胆大的事,但内心有一个细微的声音在告诉他,跟着向烛走,她能引导着他寻到那个答案。
吩咐苏公公在崇政殿里守着,向烛拉着他,施展轻功,一阵连纵带跳,敏锐地避开各处防守,穿过阴冷潮湿的秋雨,翻过令国公府的高墙。
令国公府异常清冷,打从葛嫣被送去相国寺,葛闻洲也一直在政事堂内务公,吃住都在官廨,极少归家,府内就只有令国公和国公夫人,防守并不如以往那般严谨,从外头溜进来俩个大活人,那些侍卫也不曾觉察。
向烛拉着赵徽来到了後院的佛堂外,这时,檐下有个头戴褦襶的雪衣女子,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拉着丱发双髻的小姑娘,遥遥朝着赵徽行了一礼。
赵徽觉得雪衣女子的身量有些眼熟,直至听到她轻轻唤了一声“这边喝茶”,他才真正反应过来——
“谢少夫人?”
不错,雪衣女子正是“在沙场殉命”的沈莺歌。
她领着赵徽丶葛熙儿丶向烛他们入了一座安谧的厢房後,适才摘开了褦襶,看着赵徽满腹疑窦,沈莺歌笑道:“我活着这件事,天知地知,陛下也知,但时局特殊,但请陛下保密,莫要为外人道也。”
这个“外人”是谁,不言而喻。
这一刻赵徽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假死一事,是与谢相早就商榷好的麽?”
沈莺歌笑着点了点头。
回溯起在敌营里被谢瓒背刺的那一个场景,是她与谢瓒演戏给梅孝臣看的。
谢瓒虽然伤了她,但没有伤到她的内里,只是伤及了表层皮肉,但从外人看上去,她伤得特别严重,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梅孝臣纵火烧尸的时候,烟雾滚滚,白轲僞装成羌营里一位副官,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具尸体扔入了火坑里。
沈莺歌在梅孝臣眼皮底下瞒天过海,梅孝臣信以为真,向卧佛传递了消息,让卧佛以为沈莺歌真的死了。
赵徽感到匪夷所思:“那平蓁她听到你的消息,连夜赶去了苏州府——她也是在配合你们演戏吗?”
沈莺歌笑意益深:“陛下以为?”
赵徽心想,如果说赵蓁是演戏,那麽鹰扬也是在演戏了,罗生堂所有人都在配合沈莺歌和谢瓒演戏,那这样做,是为了什麽呢?
赵徽不解,“你们为何要演一场假死的戏呢?”
“这也是我请陛下来的缘由——熙姐儿,接下来,我可能要扎一下你的手指头。”
葛熙儿咬着嘴唇,说:“我不怕疼!”
“好孩子。”沈莺歌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用小别针很轻很轻地扎了一下她的手指头,滴进了案上的水碗里。
向烛对赵徽道:“陛下,恕阿姐唐突。”
赵徽听得有些恍惚,手指头传了针扎般的隐痛,他看到左手食指上渗出了一滴血,滴落在水碗之中。
若是此情此景被苏公公撞见,怕是要训斥向烛损伤了龙体。
但时下赵徽顾不及自己受伤这件事,他眼睁睁地看到自己的血,在水中与葛熙儿的血融为了一体。
都说,只有族亲之间的血液才能相溶。
他怎麽会与一个令国公府的私生女有血缘关系?
这丶这究竟是怎麽回事?
赵徽一错不错地望着葛熙儿:“你母亲是谁?”
葛熙儿觉得天子的面色有些吓人,缩着脖子躲在沈莺歌身後:“我母亲是葛家大姑娘,曾经是哀帝的妃子。”
“那父亲呢?”
这个问题提得很古怪。
但赵徽这麽提问是有自己的理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