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被鹰扬狠狠踢中了腰部,梅孝臣痛苦地倒在地上。
“我耐心真的不多,”沈莺歌摆了一炷香香在桌案上,“还望梅厂公慎重考虑。”
在苍龙号沉毁事件之前,她委托鹰扬去查葛熙儿生父的下落,结果就查到了梅孝臣身上。
身为旧朝厂公,梅孝臣有一个鲜为人知的怪癖,就是喜欢折辱弃妇。
每次,他折辱了这些女子後,赐白绫,逐一送她们上路——这般一来,就不会暴露他是个假太监的真相。
不少被废的嫔妃都遭过他的荼毒,葛绾就是其中之一。
但她是唯一的幸存者,受母家的庇护,并生下了一个孩子。
这也成了沈莺歌迟迟不对葛绾下手的缘由,因为葛绾是唯一的人证,一个能够作证梅孝臣是假太监的人证。
顺着梅孝臣这个人去细查时,沈莺歌发现了一件更有意思的事情。
这一个丧心病狂丶蘸染了无数女子性命的假太监,同时也是一个对青梅情根深种的男人。
梅孝臣的青梅,恰是当今太後,宿容棠。
他们原来是一对青梅竹马,但门户不对等,宿容棠为振兴宿家选择入宫选秀後,梅孝臣也跟着入了司礼监。
上辈子沈莺歌光顾着争权上位丶跟谢瓒斗法相杀,也就没仔细琢磨宿梅二人之间的纠葛与羁绊。
宿容棠入宫时间比沈莺歌要早,但怀孩子怀得非常晚——赵徽是所有皇子里年岁最小的,也是唯一在大内皇廷外出生的皇子。
赵徽出生後,梅孝臣先是称病不朝,继而倒戈羌人去了。
这个世间怎麽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从那时起,一个胆大又荒唐的猜测在沈莺歌脑海之中诞生了,但她不敢妄下判断,就将鹰扬搜集来的信息逐一搜集好,按住不表,耐心地坐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能够彻底让宿容棠翻不了身的时机。
宿容棠三番两次地陷她于不义,难道以为她就是个逆来顺受的软柿子,会任她拿捏麽?
可笑至极。
她给了梅孝臣两条路——
要麽效命于她,当谍中谍。
要麽就揭露会令所有人都万劫不复的的真相,大不了就玉石俱焚,谁也都别想活。
梅孝臣自诩运筹帷幄,但碰上了这样一个以命相搏的疯女人,他的那些算计都统统不管用了。
梅孝臣的手脚俱是覆上一抹冷飕飕的颤栗,咬牙说了声“好”:“我答应你,当玄枭身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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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终于办妥之後,鹰扬回庖丁解牛酒楼交差。
起初,谢瓒听到沈莺歌连夜离开了苏州府,是有些不信的,他不信沈莺歌这麽容易就被收买。
虽然说,他希望她可以远离苏州府这个是非之地,但她答应得过于爽快,反倒让他心中不太舒服,好像是她主动与他一刀两断丶划清了界限丶从此不再来往似的。
推开她的人是他,如今不乐意的人也是他,形同一出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谢瓒掩唇轻咳一声,试探性问:“她离开之前,可有说什麽?”
鹰扬模仿一下沈莺歌当时说话的语气,道:“若是银子在中途挥霍完了,可以继续给吗?”
谢瓒嘴角抽搐:“……”
这回轮到他被气笑了。
他打开笼子,让她高飞,她头也不回地拍拍翅膀就飞走了,不念一丝一毫的旧情。
哪怕有一句简约的告别也好。
真是一只小白眼狼儿。
但沈莺歌离开後,玄枭这一场“求婚戏”自然就没办法顺遂地唱下去了,三日後恰巧是中秋节,一个风平浪静的夜晚,他命梅孝臣给罗生堂送去了一封信。
在委托书上,他邀请罗生堂堂主在一艘夜游船上见面,聊表止戈之谊。
明眼人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周围所有人都劝说,这是玄枭引罗生堂堂主现身的一个圈套——偏偏谢瓒不得不应约,因为这艘夜游船上,有沈莺歌最珍视的家人——沈老夫人与崔氏。
两人被软禁于一座船室里,外围皆有羌兵把守,气氛森严而肃穆,空气僵硬得仿佛凝结了一层薄霜。
皎月高挂,星辰湛明,星月如一盏悬于绛蓝色天幕的悬灯,将晦暗的天地映照得亮如白昼。
“玄枢密使究竟想做什麽?”上船之後,谢瓒凛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