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第五十五章】掉马甲(重要剧情,勿……
谢瓒居然也有不讲武德的时候。
皎洁的月华在曲江抛洒下了一层澹泊的金,被桅杆高高吊起来的沈莺歌,隔着细密的网眼和濡湿的水汽,跌跌撞撞地摇晃着,与静坐在甲板上的谢瓒遥遥对望。
她仿佛是被月色打捞出来,发丝儿髹染成了朦胧的雪色光晕,发髻松散缭乱披散在肩後,一小部分粘成藻吸附在光洁的额庭处,铅华濯尽,整张脸变得瓷白清润,露出了最本真的容色。
她身在明处,谢瓒则身处暗处。
沈莺歌知道他在无声地审视她,但她不知他在想什麽,但听到他称呼她是“美人鱼”,感觉他今夜兴致好像还不错?
谢瓒吩咐渔夫操作桅杆,须臾,沈莺歌就从高处被缓缓地放了下来,她刚落地,第一句话便是:“火械图在何处?”
谢瓒黑沉沉的目光一偏,落在她右手胳膊的伤口,停顿了片晌,沈莺歌下意识想要将伤口藏在背後,但藏无可藏,受伤的胳膊很快被他揪了出来。
见沈莺歌要挣脱,谢瓒故意重摁在胳膊伤口处,她疼得闷唔了声:“疼!”
“还知道疼啊?”罕见地,他在阴阳怪气。
不过,常年不茍言笑的冷脸上,有了温柔的弧度,道:“跟我来。”
沈莺歌并未彻底放松警惕,“你怎麽知道我会游入曲江下游?”
“你很好猜,答案都在脸上。”
谢瓒的答复让沈莺歌纳闷不已,她真的有那麽好猜?
但转念一想,以谢瓒的城府和谋略,算到她的逃生方向其实根本不是难事。
沈莺歌干脆放弃挣扎,边被他拽着往船舱里走去,边遥望操桨的渔夫一眼:“他是?”
“是我安置在江陵府的暗桩,负责夜航的司务,这一艘渔船上很安全,不会有死士和羌谍。”
沈莺歌不解道:“这艘船所驰往的方向,好像不是行宫的方向,你是不打算回去了吗?”
男人淡淡地嗯了一声,在江风的渲染之下,这个“嗯”显得沙哑含混,声音带着柔软的锐利,仿佛一掬刚煮好的滚水,缓缓地流入空气里。
“我们今夜不回宫。”
这时是三更夜了,渔火将两岸古城的轮廓披金戴银地勾出来,桨声潺潺,灯影缱绻,万籁俱寂的江陵春夜里,唯一能够听到的,只有缠绵的曲江水声。
两人来到船舱内,谢瓒为她包扎伤口,但令人揶揄地是,他寻不到剪子,剪不开她蘸血的衣袖。
接下来,岑寂的空气,撞入了一道十分突兀的裂帛之声。
沈莺歌人都懵了,在她的印象里,谢瓒是沉蓄隐忍又偏内敛的人,没想到情急之下,会选择粗暴的撕扯。
她怔怔看着他仍一副疏冷淡寂的表情,反应过来後,急道:“这原本是赵蓁的衣服,你撕烂了,事後我怎麽跟她交代?”
“问题不大,事後命凌烟阁送一箱时兴的料子回去。”
“……”
沈莺歌差点忘了,谢瓒是一次性能够拿出十万金的人,她没想过他的家底如此阔绰——也是,奸臣擅长盘剥,家底能不阔绰麽?
只不过,她敏锐地留意到了谢瓒的说辞,不是“赔”,而是“送”。
“凌烟阁是你的産业?”
沈莺歌记得重生後第一次与谢瓒打照面,她要求购置了一堆东西,他吩咐青苍去凌烟阁购置,当时以为谢瓒不过是买客,哪承想到他与凌烟阁关系匪浅?
要知道,凌烟阁可是燕京第一楼,只做上流贵族的生意,日入斗金。
“现在是你的了。”谢瓒一晌拿金疮药为她敷伤,一晌淡淡道,“回燕京後,可以打理它。”
沈莺歌脑袋有些眩晕,自己竟一夜之间成了老板娘?
这个事态的走向,怎麽跟她预料得完全不一样?
“这个剑伤是你自己弄的?”
谢瓒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邃黑的眸擡了起来,与她静静对视,不着痕迹地扳回正题,“为何要划伤自己?”
沈莺歌不想对谢瓒坦诚,自己误吸了五石散,割伤自己是为了保持清醒。
她没想好怎麽回答,历经巷战之後连思绪都变得迟缓了,她不回答,谢瓒的眼神也就在她的眼睑处伫停下来,风停水静地等待她的答案。
每一寸空气都化作了烈火,无声地燎在沈莺歌的肌肤上。
在谢瓒沉默的丶饱足压迫感的注视下,她就连呼吸都成一种很费劲的事。一切真相,在他那双具有穿透力量的黑色瞳仁里,无处遁形。
或许谢瓒心中已有答案,但必须等她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