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建好後,她回眸望了谢瓒一眼。
方才那一场巨大的爆烈轰鸣,连带着将他的轮椅烧毁了。
因是不良于行,谢瓒径直跌落在甲板之间,身躯随着船身的倾斜而滑落下去,双腿很快浸泡在了湿冷的海水里。
沈莺歌从没忘记自己对谢瓒的恨,正欲搴起裙裾大步行上前去,想狠狠地踹他一脚,来一个落井下石——但看到他在海水挣扎的样子,不知为何,她竟看出了他往日所罕见的狼狈。
她忽然回溯起来,以前谢瓒跌落在长汀院的池塘里,双腿沾了寒水,腿疾复发,那种旧疾复发的疼痛,完全是教人生不如死。
思及此,沈莺歌选择冷眼旁观谢瓒的痛苦。
这一回,她并不打算救他。
她乘上苍龙号,一方面是为了盘活天宿卫这盘死棋,一方面也是为了找机会宰了他。
天宿卫已经盘活了,想必谢瓒也对她生出疑心,怀疑她就是旧朝馀孽。
他为她描摹上的远山眉妆,就是一出试探。
虽然他没点破,她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发现她的真正底细,但这些就足以让她惕凛,并随之生出杀心。
若是不除他,日後焉有她沈莺歌翻身的馀地?
除祸患一定要趁早,今夜就是下手的最好时机——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俱。
就这样,让谢瓒溺毙在春夜的海水里吧。
横竖历经了一场爆-炸後,他们跟青苍和青朔失联了,没有人知道她是故意见死不救。
只有他死了,她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
沈莺歌爬上了临时组建的木筏,慢条斯理地拧干了嫁衣上的水,寻了一支断木来作为木浆,用以逃生。
鹰扬应该还在附近,她现在要去与他会合。
心情很轻松,沈莺歌愉快地哼起了歌儿来。
只不过,划着木筏没滑出多远的距离,翛忽之间,她的右胳膊之上忽然一疼!
俯眸下视,原来是一柄短匕破空而来,斜斜扎入了她的左手屈肘的关节里!
匕首刺得很深,血从沈莺歌的胳膊上缓缓渗出来,逐渐浸湿了身上的嫁衣。
突袭降临得猝不及防,让她整个人没有任何防备。
她捂着剧烈发疼的胳膊,错愕地循着飘摇的海面回望而去。
“救我。”
深陷海水里的男人,一双晕染了海雾的邃眸,目光透着一抹阴冷,死死地咬住她,一字一顿道,“匕刃上淬了剧毒,我若死了,你必定也会死去。”
沈莺歌第一反应是,谢瓒说得肯定是假话。
她之前上了他这麽多次当,又怎麽会再中招?
但不出多时,沈莺歌中了匕首的半条胳膊,肌肤传来了一阵强烈的痉挛!
俨如万蚁啮肌,皮肤底下的血肉仿佛要从内撕裂开去,经脉贲张,血液在筋络各处横冲直撞。
心律一路狂飙,血液流速极快,压得沈莺歌完全喘息不过来。
仿佛下一刻,自己就会猝死,并坠海而去。
她这才意识到,谢瓒是动了真格,对她痛下死手,誓要将她往绝路上逼。
她和他之间,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一世,短促地依傍过,长久地给对方使绊子,他们互为对方的影子,是原始的猎人与猎物的关系,是虎与伥的关系,是最终极的占有。
便是一方死去,另一方的血肉也要跟对方烂在一处。
沈莺歌求生欲特别强,她想活,好好地活下去,精彩地活下去,根本不愿半途折戟于海上!
她深呼吸一口气,忍住满腔郁卒,暗骂了一声臭男人,心不甘情不愿地操着木浆划回去,咬牙切齿地朝着谢瓒伸出了那条没有受过伤的手,没好气道:
“抓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