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第四十一章】犯牙疼
“我其实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谢瓒离去之前,沈莺歌盖上了蜜枣的罐头,凝声问,“你将我投入诏狱,让那些恶徒不断找我搏斗,究其根本,不是为了治我的罪,而是要磨炼我的能耐,是也不是?”
夜色浓浓,支摘窗不知何时推了开去,舒坦的江风从外头蹿进来,拌着缭绕春色,徜徉内舱。
“看来,夫人还不算太笨。”谢瓒扯了扯唇,疏淡地笑着回望她一眼,视线落在她掌心的罐头,修长手指叩了叩扶手处,语气变得幽深莫测,“对了,蜜枣最好少吃些为好。”
“怎麽,就算我已经吃了药,吃多了纵使犯牙疼,也疼不到你身上。”沈莺歌挑衅道,开了罐子又咬了一颗,扬了扬下颔,“你能奈我如何?”
“蜜枣里放了一些轻毒,夫人吃得多了,使不出内劲,也不利于逃跑了。”
沈莺歌听罢,手猝然一抖,朱纸包裹的罐子狼狈地滚落在地,一下子滚落到了谢瓒的轮椅前。
他慢条斯理地将蜜枣罐头放在近旁的矮几上。
沈莺歌咬牙切齿,差点从床榻上跳下来揍人:“谢瓒,你又暗算我!”
谢瓒抿唇淡哂一声,扬长而去。
沈莺歌眼睁睁看着男人修直的身影消失在船帘後,磨牙霍霍,气不打一处来。
养伤期间,她还不能太生气,就怕会牵扯到身上的伤口。
她真是想岔了,还以为他难得善良一回,怕她喝药苦,特地准备了蜜枣,所以此回她对他是毫无防备的。结果,这一层包裹着蜜糖衣裳的枣核里,竟还裹着一层毒。
沈莺歌做梦梦到谢瓒,被谢瓒欺压了一头,谁知,从梦里醒来,还是被谢瓒欺压了一头。
在他面前,无论她如何博弈,总是棋差一招,落入下风。
也不知是不是掺杂在蜜枣上的毒开始发作了,沈莺歌真的觉得身子骨麻软麻软的,四肢也使不出气力。
她先从床榻上跳下去,行至窗棂前,放在平素,她从二层跳到一层是不成问题的,但此刻她做出纵跃的的动作,反倒有些怯手怯脚了,还被江风吹得打了个寒噤。
沈莺歌坐不住,不安分地去舱外找青朔,说想跟他切磋对打,青朔哪里敢跟夫人动手弄戈,一直只防守不进攻。
时而久之,沈莺歌觉得没劲儿,打算从青朔口中套话:“谢瓒去了顶楼,他接下来的计划是什麽?”
——他究竟是保和派,还是主战派?
面对这些问题,青朔一律缄口不言,口风极其严实。
他堵在舱门口,像是一座山似的,沈莺歌无法从舱门堂而皇之地走出去。
不得已,又坐回床榻上,还是越想越来气,她干脆从袖兜里拿出之前谢瓒送给她的莺鸟木雕,把它当做谢瓒的分身,模仿针扎小人的动作,用食指指甲不断抠搓着它圆鼓鼓的红腮。
仿佛这般做,谢瓒不论离她多远,也会疼痛。
她不知道地是,方才与青朔交手的一幕,落在了葛嫣眼底。
葛嫣在自己的舱屋里闷了快一天,哪儿也不能去,委实是闷坏了,葛闻洲又不在身边,他好像不很愿意帮她,家国摆在眼前,他岂会顾及到她那些儿女私情?
趁着葛闻洲离开後,她偷偷遛出来,想去谢瓒的栖所看一看,想着躲到他的床榻上便好了。
万万没想到,她刚好不容易打探到谢瓒的栖处,就看到了一道颇为熟稔的身影,那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丶也是最憎恶的人。
“沈莺歌怎的可能会在苍龙号上?”
撞见这一幕时,葛嫣感到一阵隐微的心绞痛,掩藏在袖裾之下的手,紧了一紧,指甲狠狠嵌入了肉里,隐隐渗出了一星血丝。
有沈莺歌在,她如何能够施展她的计策?
一霎地,一抹狠色掠过葛嫣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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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苍推着轮椅,护送主子上顶楼时,还是没有想明白那件事,满心疑惑,谢瓒馀光瞥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眉眼疏隽,淡声道:“想问什麽?”
青苍忖了忖,到底是问出了口:“主子为何要说那一罐蜜枣有毒?”
蜜枣是谢瓒前日委托他去西街洲桥的糖品铺子买的,彼时青苍还困惑着,主子何时变得爱吃甜物了。他买来给主子,也不见主子动半口,密缝得严严实实的,纳藏在袖子里,一并带上了苍龙号。
後来,青苍才晓得,这一罐蜜枣是主子特地买来给少夫人吃的,主子知道少夫人最喜欢吃甜的。
可据他所知,那一罐蜜枣里,主子没有掺任何毒,是以,为何偏偏要吓唬少夫人呢?若不是少夫人有伤在身,她刚刚差点就要扑上来跟主子厮打起来了。
虽然主子没在明面上承认,但他和青朔都看出了端倪——主子对少夫人分明是,动心了啊。
要不然,在船上拷着少夫人时,怎的会事先将铐锁的结构设计得这样简单灵巧,有意予以少夫人逃脱之机?
那一只玲珑可爱的莺鸟木雕,主子花了多个夜晚雕凿,木料是用上好的紫光檀,莺鸟的模样也是主子自己绘摹的。
以主子矜淡傲然的性子,他也不可能直接将莺鸟木雕送给少夫人,那日在诏狱里,借与夫人缠斗的幌子,主子设计让莺鸟木雕从袖裾里滑落出来,教少夫人正巧发现,顺水推舟地送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