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讫,沈莺歌拾掇好了香囊,扬长而去,回了长汀院。
接下来的三日,大家都惴惴不安地会以为有什麽大事发生,结果局面一切太平,家长里短,和气生财。
外头倒是发生了不少事,诸如小皇帝回宫了,温嶂也从北疆传来捷报,说是征讨下了圩泥城,战情一片大好。
这个消息在动荡年代可谓是鼓舞人心。
祁连山一战的惨败成了笼罩在衆民头上一团挥之不去的白色阴霾,但温嶂今番能够大败羌敌丶攻下一城,就意味着眼前晦暗涂地的局势重现了一丝生机。
小皇帝心情大悦,大赦天下三日,燕京城内一片歌舞升平,人人脸上都洋溢着一团喜色。
黎民百姓忙着欢庆,基本不会留意到令国公府的葛二姑娘,偷偷回了京,小産後送去了偏院的相国寺。
与令国公府走得近的一些世家名流,但凡问起葛二姑娘的下落时,令国公夫妇都宣称小女生了热病,送去庄子静养了。
沈莺歌自然听到了一些关于葛嫣的风声,委托公孙娘去打探具体的下落,公孙娘很快就传信来,说葛嫣其实刚小産,人在相国寺当姑子。
沈莺歌感到有些惊奇。
在冥冥之中,好像有人替她将仇人报复了一顿。
遥想当初,沈莺歌发现是好姐妹葛绾毒杀了自己的孩子,她狠狠报复了葛绾,将她发落到了岭南瘴气弥散的古寺里,遣人削光了她的发,让她馀生常伴青灯古佛。
葛嫣现在的遭遇,跟葛绾如出一辙,也委实是造化了。
沈莺歌不会对葛氏姐妹轻放轻拿,葛嫣所遭受到的折辱,不过是个开端。沈莺歌会在往後漫长的日子,让姐妹俩尝试到“求生不得丶求死不能”的滋味。
公孙娘知晓沈莺歌的复仇大计,在信中问,葛嫣也算是遭到了报应,问下一步的计划是什麽。
沈莺歌假意投羌,欲借吴籍之手接近卧佛,目前她用火械图取得了吴籍的信任,也给沙弥来了个下马威。
沈莺歌有吴夫人雅氏作为筹码,吴籍暂时不会对她生出疑心,沙弥也不敢轻举妄动。
此则制衡之道。
但平衡的局面也不可能持续太久,吴籍已经遣人告诉她,三日後子夜,在西城门口晤面。
届时他会带她出城,从江陵府去苏州,谒见卧佛大人。
留给沈莺歌的时间不多了,她在谢家只能待三日,这也意味着自己必须于三日内找出在对香囊作手脚的凶手。
其实,沈莺歌并不知道凶手的身份,手上也没有任何证据,那夜她验察了香囊,香囊掺了一半香料,另一半则是五石散。
看来谢府是有羌谍混进来了,此人想先从谢家开刀。
沈莺歌决意虚张声势,饵放出去了,现在就坐等大鱼咬鈎了。
不过,坐等大鱼咬鈎前,沈莺歌先去把剩下那些欺负过谢臻的纨绔,趁着他们下学後,拖入暗巷子里统统蒙头暴揍了一顿。
纨绔们被人蒙头打了一顿,事後还不知道是谁干的,怒不可遏但没地方撒火,姑且只能干对着空气挥拳。
谢瀛是旁观者,深晓是谁的手笔,但怂唧唧地不敢透露分毫,唯恐沈莺歌会二次报复他。
她胖揍了这些纨绔,从此往後,谢臻上学无人敢擅自欺负他了,国子监一片风平浪静。
谢府内,二房安分了许多,三房也基本没什麽动静,本来谢桃笙想要来找沈莺歌说话的,但谢隐想到了沈莺歌潜在的计划,遂没让她去。
那夜没有目击事故的三姑娘谢宝萍丶四少爷谢孝及五姑娘谢宝苓,也被王氏限制了出行,两个姑娘只能在云中楼走动,而谢孝除了日常上下学也不能跟友朋外出游玩。
明面上人人一片祥和,私底下早已暗流涌动,无数双眼睛都在暗中窥探着长汀院的动静。
时间很快就来到第三日的亥时牌分,沈莺歌在寝屋里阖眼假寐,香囊就搁放在近处的戗金长案上。
她还暗自绑了一条透明细长的丝线在窗边和门扉处,丝线的另外一端缠缚在她的手腕间,但凡有人闯进来,丝线就会在手腕间颤动,她能够随时知道。
——说起来,这根丝线还是雅氏提供给她的,
沈莺歌守株待兔了近一个时辰,丝线上根本没有任何动弹。
大鱼尚未咬饵。
沈莺歌继续假寐。
等待与蛰伏,是她最擅长的事。
终于在第二个时辰,缠绕在沈莺歌腕间的丝线发生了拉扯,拉扯的力度由轻变沉。
拉扯的力度,与门扉打开的弧度有关系。如果门扉的弧度越大,丝绳拉扯的力度就越强。
在昏晦的光影之中,沈莺歌缓缓睁开了眼眸,看到了一抹倒映在丹壁之上的黑色人影,影子由远及近,似乎还持着刀,朝她咄咄紧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