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第五十六章】遇桃源
城隍寺出了祸事後,江陵府连续三日防守森严。
城内东南西北各处城门口,皆处于戍守森严的状态,兵力里三层外三层地驻扎,但碍于小皇帝和宿太後仍在栖住在行宫里,吴籍和沙弥他们也不敢妄自实施“宵禁”,也不敢太大张旗鼓的行事。
吴籍怀疑秦富贾和秦夫人乃系罗生堂党人,若是能将两人捉住,优先献给卧佛大人,那他日後的前程就不可限量了,不会永久地屈就于一个六品知府的位置。
他遣沙弥全力追查秦富贾和秦夫人的下落,但沙弥在巷战之中将秦夫人追丢了,秦夫人投井逃亡,沙弥带死士手持官府搜捕令,以抓捕旧朝逃犯的名义,一路追查到了曲江。
负责夜航的渔船衆多,沙弥怀疑秦夫人可能是躲到了夜航船上,他们逐艘逐艘地去开展搜索,仍没寻到秦夫人的下落。
曲江之上分有南北两岸,衆兵搜遍了两条渡口,搜了彻夜,竟是遍寻无获。
沙弥觉得秦夫人身负重伤,又误吸了五石散,加之一路夜游逃亡,体力势必不济了,如何可能在羌人铺下了天罗地网里逃出生天?
沙弥丝毫不敢放松警惕,认定夜航船上就存在罗生堂党人的细作,极可能是僞装成了渔夫,包庇了秦夫人,才能在死士的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
很快地,他放出去的水探子就发现了一条行踪可疑的渔船,渔夫已经自刎,套不出什麽话,沙弥亲自去船上搜索,发现船内现场被细致地清理过,一切证物都抛河了。
在曲江里捞回这些证物,等同于大海捞针。
沙弥干脆换了个破局思路,拿出了曲江河系城防图,根据水探子提供的线报,他细致地勾勒出了这艘渔船的夜航路线。
描摹完,沙弥露出了侦破秘辛般的微笑。
渔船今夜独自去过北渡口,并停留了一刻钟,一刻钟能做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沙弥将北渡口周遭的区域都重点圈了出来,吩咐麾下的羌谍:“这几日,重点搜查这些地方,秦夫人想必就藏在里面,甚至罗生堂的老巢也藏在这里。捉到了她,就找到了另一半火械图,也找到了罗生堂的藏身处。”
羌谍们领命称是,四散而去。
另外一头的追兵负责追缴秦富贾,结果追着追着,一路跌跌撞撞,竟然兜到了吴籍的家邸上,结果,秦富贾没有追查到,反而城隍寺那头就传出了吴夫人失踪的消息。
这可让吴籍乱了阵脚,赶忙让沙弥先撤回分布在曲江的兵力,集中力量寻回吴夫人。
沙弥希望吴籍分清楚主次矛盾,比起找回火械图丶擒捉罗生堂党人,牺牲掉一个女人又有什麽所谓?
吴籍恼了,两人罕见地发生了内讧,吴籍没有向沙弥妥协,沙弥也没有向吴籍屈从。
最後,吴籍道:“我同卧佛大人合作的前提是,务必保住我妻儿的性命。我信他是真佛,慈悲为怀,倘或现在为了实现你们所谓的传教任务,从而牺牲掉了我妻儿,我日後穿上了绯袍又有何意义?”
吴籍有家室有牵累,沙弥是个早已皈依的和尚,後者自然不懂前者的心境。
但沙弥意识到一件事情,如果吴籍不参与合作,失去江陵府官府的襄助,他在江陵府就寸步难行,也就无法顺利完成卧佛大人交代下来的任务。
信徒一旦失职,下场是非常惨烈的。
沙弥思量再三,最终妥协道,答应吴籍会去找吴夫人。
但这一回,羌谍和死士并未能像以往那般全身而退,天宿卫在城隍庙的外处围了个水泄不通。
两边势力发生抵牾,羌谍不敌溃逃,黎沧乘兴之际,誓要追缴这些羌谍,结果遇上了叛军突袭,这些临阵倒戈的叛兵潜伏在危楼高处,对准黎沧等人射下漫天箭雨。
黎沧没料到天宿卫里居然会有人反水。
他意识到自己中计了,气不打一处来,在敌暗我明的光景之下,临时调整了作战方略,改进攻为防守。
双方厮杀之时,有叛军的掩护,馀下的羌谍死士就陆陆续续逃光了,行踪极其狡猾。
等死士羌谍逃光了,那些叛军也集体撤离,并不恋战。
正当黎沧要去追时,数枝火簇破空而至,遥遥射中了危楼的脊梁,爆裂之声充斥着整座楼宇,很快地,整座楼宇都烧了起来,熊熊大火直冲云天。
黎沧眼睁睁地看着叛军被烧死在危楼之中,哀嚎之声丶坍塌之声不绝于耳。
苍冷的空气里,充溢着浓重的硝石气息。
火势从楼底持续往上蔓延,速度越来越快,叛军无法往下逃,只好往上溃逃。
漆黑的长夜,被烈火照彻得亮如白昼。
江陵府地势很奇特,一面是曲江,另外三面皆被山脉环抱,形成了簸箕状的结构,在这样封闭的地形里,从曲江流淌进来的温和湿润的水分很快被蒸发,火光散逸到了空气里,交融成了黏滞的热流,席卷江陵府上空。
四遭一界茫茫的红,庞大的火浪响彻上空,火光将每一个人的脸都髹染成了绝望的绛红色,仿佛灾祸降临人间,人间沦为了地狱。
救火队接到了信报,很快就来救火了,栖住在周遭的百姓被惊醒,纷纷来围观,现场毫无秩序,完全乱成了一锅粥。
黎沧顺着火簇射来时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一道玄色的青年身影,他高高立在钟鼓楼的楼顶处,左手执着长弓,袍角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俨如一副置身事外的冷漠调调。
黎沧太阳穴突突直跳,急忙爬到了钟鼓楼的顶楼,青年没有走,仿佛就是在等着他上门来找。
黎沧的视线从青年手执的长弓在落到了他的脸上,用确认的口吻道:“你是鹰扬,是罗生堂党人。”
两人先前有过一次交集,是在燕京城令国公府,他受葛熙儿之委托,去宁禧酒楼通风报信,让鹰扬去营救沈莺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