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第五十八章】和离书
江陵府知府吴籍偷偷来了燕京,委托宁禧酒楼的公孙娘去寻找吴夫人的下落。
在燕京等待消息的时候,沙弥居然也千里迢迢追了上来,质问吴籍为何还不回江陵府去,继续完成卧佛大人交代下来的传教大业。
传教大业一朝没有完成,卧佛大人便没有法子向北都府枢密使玄枭交代,也自然而然难以在西羌王廷得到更深的重用。
依照当今局势,江陵府所有暗桩已经各司其职,扩大自己的信衆范畴,这本来是一件好事,但因为後面天宿卫的从中搅和,火烧危楼屠遍叛军,附带着烧死了不少僞装其中的羌谍死士。
这令沙弥非常愤懑,在短时间内,他难以继续调动更多的势力去制衡对方,只能眼睁睁地望着罗生堂的势力越铺越广,继而打乱他设好的棋局。
不过,罗生堂杀了不少羌谍死士,但没有五石散的解药,故根本无法彻底撼动信衆的根基。
一时之间,局面胶着,罗生堂在暗,沙弥在明,双方形成了一种掣肘,局面成了一个死局,谁也没办法彻底破局。
此节骨眼儿上,沙弥指望这个江陵府知府能做些实事,谁知他竟不作为,妻子下落不明就令他乱了阵脚,这如何能行?
除了传教大业,另外一桩更重要的任务就是拿到火械图,他们手上只有一半,另外一本则在秦夫人手上。
沙弥遣了不少人力物力暗中搜刮了北渡口,结果只从长江瀑崖口搜刮到了一个死士的尸首,已经死了很多天了。
究竟是不是秦夫人杀的,暂未可知,因为尸首被冰冷的瀑水浸泡许久,冲洗掉了许多蛛丝马迹,饶是要追查,也无从入手。
沙弥也非一无所获,他这时候已经确证秦夫人就是左相夫人沈莺歌。
秦夫人在拍卖会失踪之後,沙弥留了一个心眼,遣细作去了行宫查探,果不其然,左相夫人也不在行宫里。
真相很明确了,秦夫人就是沈莺歌的僞装身份。
至于那位秦富贾,沙弥还未查出其底细,但已经不重要了,直觉告诉他,只要找到这个左相夫人,就能够破局。
但沙弥从未料想过,自己尚未找到左相夫人,就收到了一封来至谢府的邀贴。
写下这一封邀帖的人,正是沈莺歌。
邀请对象是吴籍和沙弥二人。
她将于六月初六,也就是上伏天,在宁禧酒楼天字号雅间摆下夜宴,延请两人赴往。
——沈莺歌怎麽会突然出现在燕京?
——邀请他们的目的又是什麽?
从来都是沙弥先发制人,他还不曾陷入过被动的局面。
沙弥百思不得其解,如坠迷雾之中,一时揣测不透对方的真实意图。
莫非,沈莺歌是专门来复仇的麽?
她身中五石散,寒毒侵身,怎麽可能凭一己之力,斗得过他?
更何况,邀贴里,言辞剀切诚恳,态度温柔和善,丝毫没有杀气,仿佛那夜发生于西市暗巷的厮杀,对她而言不过是场不值一提的儿戏罢了。
对方都主动现身了,沙弥便不能坐以待毙,连忙将邀贴给吴籍看了,问吴籍有什麽打算。
吴籍不傻,深知这是一场鸿门宴,本来是不打算赴宴的,但在邀贴的结尾,沈莺歌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嘴:“关于贵夫人的下落,若吴知府能来,我定知无不言。”
比起邀约,此话更像是威胁。
如果他不去,沈莺歌就会对吴夫人下毒手。
吴籍斟酌再三,吩咐沙弥道,“夜宴当日,宁禧酒楼安排三百死士,若谢少夫人有任何动作,即刻擒拿,人我要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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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六这一夜,宁禧酒楼大红灯笼高高挂,楼外架彩楼丶搭欢棚,楼内焚檀香丶吟笙歌,公孙娘热忱地延请吴籍丶沙弥往天字号雅间上走,人在楼中走,楼外传了阵阵蝉嘶。
吴籍见楼内空无一人,感到匪夷所思,遂问:“酒楼今日不营业?”公孙娘含笑解释:“谢少夫人包了夜里的场子。”
“手笔这般阔绰?”吴籍意味深长道,“可见少夫人是费了心思的。”
公孙娘但笑不语。
二人沿着阶梯来自天字号雅间,雅间内暗沉沉的,但他们能够看到沈莺歌一身素雅的白衣,雍然地坐在上首座处。
云鬓楚腰,发似绿云扰扰,背着琉璃灯,轮廓边缘髹染着一重轻暖的光晕,敛着一双杏仁眸,如拢在雾里头似的,微微发亮。
她是很松弛地坐在那里,静得如一幅古画,不论是仪容,还是行止,俱有一种来至上位者的威严。
暗中相对,吴籍和沙弥心中掀起了不同程度股的波澜,前者生出惕意,後者则直接对沈莺歌生出杀心。
沙弥目露阴鸷之色,用一种笃定的口吻道:“是你杀死了左贤王。”
“是我。”沈莺歌坦坦荡荡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