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籍露出震悚之色,从未想过杀害了左贤王的元凶,会是一位弱质女流,偏偏她还是罗生堂党人。
他还以为罗生堂党人都是一群男人,没想到也会有女人。
“那卧佛大人交给我的紧急任务具体是?”
烛火正在不安地扭来扭去,给交谈的两人蒙上了一层深重的阴霾,沙弥嗓音沉鸷:“三日之内,请设法将谢少夫人单独邀至贵府,届时,贫僧会有专门的方式处决她。”
顿了顿,又道:“罗生堂党人有难,想必那位藏在暗处的堂主,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吴籍看出来了,这是要放长线钓大鱼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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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沈莺歌不知道蛰伏在暗处的汹涌潮流,她与谢瓒从初级拍卖会晋级之後,穿过狭长曲折的廊道,来到了一座钟鼓楼里。
钟鼓楼坐落于城隍寺北院,是一座雄伟高大的四方建筑,进入钟鼓楼内部之後,一切光亮都被隔绝在了楼外,两人看不见周遭的人,唯一能够看到的,就是居于中心位置的琉璃台,琉璃台两侧铺着一层香烛,烛火照亮了琉璃台。
琉璃台是负责摆设竞品的。
琉璃台後侧则铺着一块圆形翠碧色蒲团,钟声响起之时,城隍寺的方丈趺坐其上,有其他三位僧人跟他一起诵经。
诵经是拍卖会前的仪式,诵完经後,共同将第一件拍品恭谨地端呈在琉璃台。
沈莺歌和谢瓒告座之後,她发现自己的左侧还有一个座位,座位上正好坐着一个男人。
一席玄色圆领劲装,松散地挽着胳膊,叠着长腿,透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气质。
竟然是鹰扬。
这样一来,等于她被谢瓒和鹰扬夹在中间。
沈莺歌太阳穴突突直跳,不明白鹰扬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城隍寺的拍卖会上,还没有任何僞装!
趁谢瓒没觉察以前,忍不住用眼神询问他,并敦促他快些离开。
鹰扬乃系罗生堂党人,怎麽能够出现在谢瓒的眼皮子底下?
倘若被发现,那可就大祸了!
“这一座钟鼓楼四遭皆是羌谍和死士,他们已经注意到你们了,打算在你们竞拍下火械图後下死手。”在一片晦暗的光影里,鹰扬的嗓音渗透着一丝凝重,道,“火械图压在最後一位,与其明争,不如暗偷,你且跟我走。”
鹰扬隔着袖裾抓着沈莺歌的左腕,要带她走。
沈莺歌尚未反应过来,右手马上被另一只劲韧结实的胳膊牢牢牵握着,男人五根手指撬开她的指缝,与她自然而然地相握。
“偷火械图也罢了,”谢瓒脸色浸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之中,嗓音含糊微哑,语气轻佻含笑,“我的女人,你也敢偷?”
沈莺歌暗道不妙,原来谢瓒已经觉察到鹰扬的存在了。
两个男人在晦暗的光线之中无声地对峙着,沈莺歌被两人一左一右地拉扯,俨如身坠冰窟之中。
意料之外的局面发生了,也隐隐超出了她能够把控的范畴,这该如何是好?
钟鼓楼下不少目光好奇地聚拢过来,定格在三人身上,两个男人相争一个女人,好精彩的一场戏!
鹰扬冷笑一声,口吻透着玩味,另一只空闲的手摸出了一样东西,在对方面前挑衅地晃了晃:“谢相看看这是什麽?”
谢瓒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随後视线顿住,发现是一条颈链,下面缀着一只小巧玲珑的莺鸟木雕。
好巧不巧,是他送给沈莺歌的那一只。
“这是你的女人委托我做一件事,将此物抵押给我,借此看来,你在她心目之中的地位,不过尔尔。”
沈莺歌深吸了一口气,阖拢上眼睛,不敢去看谢瓒是个什麽脸色。
亏刚刚在马车上,她一本正经地跟他扯谎,说将莺鸟木雕放在妆奁里,才没有戴出来。
如今谎言被戳穿了,她的内心从未如此焦灼过。
鹰扬漫不经心地偏首一笑,继续补刀,“我偷也偷得正义磊落,是一刀一枪杀出来的,不像某些人,只会在暗地里操局,一谋一计算出来。”
言讫,他不再理会对方,目光落在沈莺歌身上:“继续坐在这里就是坐以待毙,跟我走。”
沈莺歌右手被强势一扯,她的身子朝右侧倾斜,谢瓒眸底生出了一层冷淡的倨傲,那是一种不将万事万物放在眼底的眼神,从心底透出来毫无波动。
谢瓒另一只手拍了拍沈莺歌身後的位置,道:“夫人,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