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相貌,来历,姓名,处处都说明我就是他那个一直知道,却从来没见过的女儿,虽然他没有直接的证据。
所以柳青石找到了我,主动提出让我认祖归宗。
当然不是因为他良心发现,而是因为我现在在皇帝跟前说话还挺管用,有价值了。
他这回抓不到我的把柄,只能利诱,许了很多好处,还说让我把娘亲接来相府,可以擡作平妻。
他说再多,我都装傻,坚决不承认自己就是他那个女儿。
我拒不承认,那柳青石也拿我没办法,负气甩袖离开。
我们都没注意到,这段谈话被柳熙妍意外听见,她知道了自己父亲原来曾经有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只比她大一点点的女儿,还说要擡别人当平妻。
柳熙妍的性子藏不住事,她气势汹汹地找到我,和上辈子差不多,咬牙切齿地拿簪子在我脸上比画,扬言要划烂狐媚子女儿的脸。
她现在这举动在我眼里,不过是虚张声势。
我踢中她脚踝,趁她摔倒把她手里的簪子抢走丢开,袖里的短刃顺势抖出来,非常恶劣地把她一边眉毛给剃了,让她接下来一段时间都没脸出门,省得来妨碍我。
效果出奇地好,柳熙妍从此都安生了,不过她是安生了,她的竹马却为此打抱不平。
我端着煎好的药去给皇帝送时,迎面扑过来一只大老虎,我险险躲开,手里的药碗摔在身上,青衣染成褐色,手上也被烫红一片。
老虎步步逼近,压迫感极强。
也不知道宫里哪儿来的野兽,我从小在山里长大,知道这时候不能逃跑,只能想办法获得一线生机。
我握紧了袖中的锋利匕首,正谋算着,一只血淋淋的鹅被丢在脚边,老虎猛地冲过来叼着死鹅撕咬,压根不管一旁的我。
身後一道嚣张跋扈的声音传来:“吓傻了吧?“
“记住,柳家那个死丫头不是你能惹的人。这次只是警告,再有下次我发现你欺负她,我就不客气了。我这宠物,从小也是吃过许多人肉的……“
我一回头,对上墙头那人的视线。
他呆住,接着就从墙上头朝下摔了个底朝天。
我两辈子,见过无数惊艳于我美貌而一见即钟情的人。
顾锦是其中最滑稽的一个。
我熬了一宿的药都洒了个干净,手还烫得红肿,皇帝知道以後,向来受宠爱无法无天的顾锦难得丢脸一次,被按在他父皇殿门口挨了一顿板子,还被勒令赎罪,疼得哎呦哎呦着给我打下手。
可能就是那个时候被支使习惯了,後来顾锦便嚷嚷着要给我当牛做马一辈子,当然,他第一次说这话的时候,被皇帝听到,又挨了一顿板子。
顾琉知道以後笑得乐不可支,俊秀无双的容颜发着光一样好看得耀眼,温柔细致地给我手上涂抹伤药,再包扎得平整漂亮。
医者不自医,右手的伤还是得别人才能包得好。
顾琉低着头时鸦羽长睫遮了半个凤眸,捏着我另一只完好的手状似随意地说:“我们家阿陶想欺负谁就欺负谁,再有下次,依然不必忍让。不要怕,你也是有人打抱不平的。“
那时候的顾琉虽然才回京城没多久,但宫里的风吹草动已经尽数瞒不过他。
後来不知怎的,本来已经习惯了的皇帝,突然又开始看不惯安王的不务正业,把他斗鸡走狗养的一院子爱宠全部没收,又把人丢去军营里让他历练三年。
顾琉还亲自训练了几个暗卫,专责保护我。
後来我好几次外出,遇到几拨暗杀的人,幸好有他们,每次都是全身而退。
我知道那些暗杀的人是谁安排的,柳青石。
他想拉拢我没成功,他自己也知道对我娘家里做的事招人恨,我们娘俩或许是排斥他的,他怕我恨他,对他有威胁,索性斩草除根。
即使我是他亲女儿,即使他的内心深处,应该对我娘亲还是心动过的。
我好几次命悬一线,却阻止了顾琉报复他,柳青石这人经营多年,一时半会儿是很难彻底扳倒的,又还有孙贵妃保他,不如攒着一股劲,到最後一口气把他们弄掉。
我假装不知道刺客是谁派来的,没有对付他,反而常常在皇帝跟前为柳青石美言,以柳相府的名义做善事,帮柳青石营造好名声。
他良相的形象越加深入人心,完美无缺。
我和顾琉都是让柳青石一直头疼的存在。
他摸不透我的想法,也就不再贸然出手,表面上相安无事了三四年。
而现在,我不打算相安无事了。
我回了御赐的府邸,把那一束野山栀摆在窗边,幽香丝丝缕缕散开。
擡头看一眼天色,黑沉沉的,好像快下雨了,估计是夏末最後的一场大雨。
马上就入秋,再过几个月,就又是冬天。
上辈子的顾琉,就是死在这一个冬天。
我的心脏又开始发疼,喝了口苦茶压一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