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玉眼?底冷漠,道:「等我坐到你上一世?的位置,再谈後不後悔的事罢。」
他望着她,只这一眼?,便让他的心冷到了冰里。
他垂了眸,攥着她手腕的手却止不住颤抖起来。
弄玉察觉到他的不同,语气?不觉柔软下来,道:「季风?」
「上一世?,是我对不住殿下……」他发现?他错了,错得离谱,错得……罪无可恕。
弄玉的脸色微微有些僵硬,心里莫名?其妙地感到後怕和厌恶,连季风握着她的手腕的触感都让她难以忍受。
她伸出手来,一点点挣开他的手指,道:「从前的事,不必再提了。」
她迎着月光,拼命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连季风是否跟在她身後都没有注意到。
直到回到房间,她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原来,她曾经有做好人的机会的。
可是她做好人的时候,却什麽人都护不住,想要的东西永远都得不到。
她想着,骤然睁开眼?睛。
「季风,我不後悔。」她背靠着门,轻声?道。
无论他有没有听到,她都回答过了。
*
弄玉在洛阳驿站住了三日,三日之後,北魏和大楚终於达成?协议,由谢念代替陈持盈去和亲,不再附加什麽。
「念姐姐,你好自为之。」陈持盈挽着谢念说了最?後一句话,便踏上了回京城的马车。
陈顼看?向弄玉,道:「皇姐,如今五皇姐不必去和亲,你又何必去送嫁?」
弄玉回头瞥了一眼?谢念,道:「我们陈氏也该有个?人做点好事了。」
陈顼道:「有先生护送,不会出岔子的。倒是你,这一路上都免不了和北魏人接触,我实在担心。」
弄玉上前一步,替他理了理衣衫。
陈顼尤自震惊,便听得弄玉在他耳边道:「回去看?着些母后,别让她做傻事。还有谢顺,别让他活着。」
陈顼倏地睁大了眼?睛,嗫嚅道:「皇姐……」
弄玉满意地看?了看?他的衣衫,笑着道:「本宫不喜欢没用的人。你不会让本宫失望的,对不对?」
陈顼虽不懂她的意思,却还是点了点头,郑重道:「皇姐你放心……」
话还没说完,弄玉却已转身离开了。
陈顼有些落寞地望着她的背影,那种深深的无力感袭上他的心头。
裴玄走?过来,道:「殿下,回去万事小心,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陈顼点点头,又忍不住低声?问道:「先生,谢顺之事……是他活着对我们有利些,还是……」
裴玄眯了眯眼?睛,道:「殿下为何会如此问?」
陈顼摇摇头,道:「我只是想到了这里。」
裴玄道:「殿下本就是嫡子,如今三殿下已死,能与殿下比肩的便只有大殿下,可大殿下的生母淑妃出身寒微,他性?子又温和,不是夺嫡之人。臣的意思,是殿下只要安分守己,接下来的,便是等待。」
「我明白了。」陈顼垂眸道。
裴玄点点头,正要离开,他却忍不住道:「先生,这一路艰险,千万护好皇姐。」
裴玄笑笑,道:「她是臣的妻子,臣定会竭尽所能地护着她。」
陈顼手指猛然攥紧,终是忍不住,道:「先生,皇姐性?子倔强,还请先生多包容她些……」
裴玄被他坦率的目光刺痛,眼?底不觉染上一抹自嘲,道:「殿下放心。」
*
路上又行?走?了一个?月有馀,倒是无甚麽大事。经此一事,司马瓒也失了兴致,再没主动与大楚人接触过。
「殿下!前面就?是平城了!」季风策马而来,笑着道。
弄玉掀开帘栊,果然看?见远处高墙耸立,瞧着便觉气?势非凡。
遣兰将手炉递给弄玉,抱怨道:「平城也太远了些,咱们从冬日里走?到春日,总算是走?到了。」
弄玉笑着道:「还说春日呢,这里处处覆着雪,没有半点要融化?的意思。」
伯英道:「可不是?奴婢瞧着,这里的春日倒比京城的冬日还冷几分。」
她说着,不觉朝着身後的马车看?去,道:「谢姑娘这日子可怎麽过呢。」
弄玉道:「她自己选的路,若是没本事走?好,吃亏的便只有自己。这样的好心,不要也罢。」
她说着,目光也悠远了几分,像是望着上一世?的自己。
遣兰恨道:「算算日子,宣德殿下已经快到京城了。她倒是得尽了便宜。」
弄玉幽幽道:「能全身而退,也是她的本事。本宫只是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