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道长提醒。”他轻声说,缓缓擡眼,又道,“只是这样的话,还请道长以後莫要对人再说了。”
“人心易变,谁知道什麽时候就会生出贪婪的心思。”
景元子对上他的眼,莫名觉得眼前这位病弱的公子好似在警告他。
微怔之後,他呵呵一笑,说,“自然。”
若非伯崇的命数非凡,这种话,景元子是断然不会说的。
要知道,万一遇到一个心怀歹意的做出什麽不该做的事情,他作为引子,也会被牵连其中,罪孽缠身。
这话原本不必说的,只是莫名的,景元子就说了出来。
伯崇恍悟,略笑了笑。
“原来如此。”他道,按下心中刚刚浮现的种种念头。
第二日一早,周家就找来了匠人,开始忙碌。
为了赶工,周家请了好几班匠人,分开忙活。
匠人忙忙碌碌,这麽三进的院子,翻新算得上是个大工程了,若不着急,他们能做上几个月,只是周家一直催促,就也加快了些速度。
最先弄的自然是伯崇要住的那个院子,也就是莺时所在,然後再弄别的。
这般忙忙碌碌,夜间再赶一赶,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弄得差不多了。
这段时间,匠人们忙着,景元子也没闲着,三书六礼寻常人家大多要走上好几个月,到他这里,只半个月,好在双方都不是多事的,倒也顺顺利利的完成了。
等到园子翻修好,礼也走完了。
周家夫妻特意过来验看了一遍,颇为满意的结了工钱,然後就张罗着开始忙活伯崇搬进来的事情。
又花了整整一天时间,一衆下人仆役进进出出,将周伯崇的东西全都搬进来。期间顺便将整个园子都装饰了一遍,缠上红绸,贴上喜字,只等成婚,装饰成要成婚的喜庆样子。
景元子再次过来,说起成婚一事。
到底一方是树,虽为了走完流程要过人类的礼节,但还是有些不同的,比如迎娶的时候,选桂树一节枝丫就好。
这种小事,莺时很好说话,随意就应允了。
周家四代同堂,上面的老太爷今年都八十了,膝下三子两女,周宏云是长房二子,至于周伯崇,在一衆堂兄弟之间行三,但却是最得上面老太爷喜欢的。
每每想起这个重孙子,他都是即骄傲,又可惜,骄傲于他天纵之才,惋惜于他的身体,没想到这次竟然能好转,心下的高兴无需多说。
按理说,上面老太爷都在,作为晚辈,伯崇不该搬出来,但他的情况不同,老太爷特意开口应允,并且这次婚礼,他老人家还亲自过来了。
“这个园子,好,不错。不愧是尹夫子曾经的居所啊。”老爷子感叹。
大儒尹颂学识渊博,经纶满腹,加之善为人师,当初可谓是桃李满天下,便是老爷子,少时也曾在他老人家门下拜读过一段时日。
只是可惜後代没落,现在已经没几家知道尹家的名声了。
之後老太爷被请进正院上坐,伯崇一身红衣,在景元子的指点下进来,请走桂木一根枝丫,然後带着人敲锣打鼓,出去绕城一圈,再回来。
这般热热闹闹,同真正的婚礼一般无二,没有半分敷衍。
这桩喜事来的突然,百姓们不由好奇,周家的人回的也大方,直接就说了伯崇同桂树的婚事,引得无数人惊叹,却也觉得新奇的祝贺起来。
时下妖鬼之说无数,似这种同树成婚的虽然不多,却也偶尔听说过,倒也不是什麽惊天动地的稀罕事。
这件事周家是商量过的,左右是瞒不过外人的,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大大方方,终归不是什麽不能见人的事情。
所以才有了今天。
一路又回了园子,伯崇手中捧着一节桂木,进门後便在院中,景元子主持,他站在桂木之下,拜谢天地。
周家亲人在旁看着,不管心中如何做想,面上都含笑祝福。
膳房早早就开始忙活起来,热热闹闹办了个婚宴,等吃过饭後,一衆周家人便就离开了。
周家夫妻出了门,心中莫名苦涩,好好的儿子,这麽一弄,却好似成了别家上门的女婿,自家反倒成了外人,这心里真不是滋味。
伯崇看的清楚,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
不管别人怎麽想,他心里可谓是开心极了。只觉活了十几年,再没有如此快慰的事情。
这般忍耐着不要露出喜色,伯崇亲自送了三位长辈出门,然後便往回走,等到遥遥看到那个院门,心中便已经雀跃起来。
一步又一步,桂树便映入了他的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