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如此。」
「真的假的……」
舟安行乃是江南第一大总商行,由七家管理,而这七家之下又有遍布地域内外的大小商行,经营可有丝绸,茶叶,食品,饰物,工业,海业等等皆有涉猎,可说是商经中外无人可望其项背。
舟安行集富贵人脉之多的第一家,便是清家,也是话语权最大,不知有多少权贵情愿拉拢。
「听说他在养病啊。」
「这你可不知道,前些天大当家从岭崖城带来的人,正是此人,岭崖城那地方便是最宜休养生息之处,老漂亮了。」
「那麽他真是?」
「大当家的竟会认识这等人物。」
清河并未作声,不置可否。
况且他哪是被带来的,明明是五花大绑抓来的。
众说纷纭,不过有笃信无疑的,便也有将信将疑的,正有一名叫万大之人站了出来道:「启禀大当家的,不是在下不信,只是这舟安行清家公子也无人见过……这,只怕是……」
「对啊大当家的……」
「就是。」
各抒己见的声音此起彼伏,如同滔滔反水,正要倾天而盖,叶晓却从来不以为然,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都敢如此驳言质疑,更多逆反之心就可见一斑,他那「大当家」的名号也真是名不符实。
清河自是付之一笑而不屑,但他见叶晓一身伤时,又有些於心不忍。
「放肆——!」正在叶晓要大发雷霆时,清河高声道:「这位兄台,你要如何证明。」
万大转过身,眼骨溜转来转去正要开口,清河继而说:「或者说,你要如何叫我证明我既是我,我一无信物,於你於诸位而言又二无信用,即便我身穿华服头戴金冠脚踩云靴,在座各位一句莫须有,我自然百口莫辩,你便要我如何取信於你於诸位。」
场面非是焦灼,而是一战而胜。
万大不战而溃是哑口无言,他捉襟见肘,没想到对方如此长袖善舞,原本只是想给涯三一个下马威,自己倒给栽了进去。
他便支吾道:「公丶公子……」
清河乘胜而上,「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清河,至於信与不信尔等请便,原先受涯当家的所邀前来贵寨作客,我与他多年未见不免互诉衷肠,当他是如何剑走天涯呼风唤雨,现在看来也是骗我罢了,不仅手下目中无人以下犯上,自己也并不是无往不胜铜墙铁壁,哼。」
清河挥了挥袖,嗤之以鼻。
清河这一番话骂了所有人,骂得别人无地自容羞愧难当,更把叶晓骂得狗血淋头,谁让他用人无能不胜其任。
但清河的话还没说完,他长揖不拜:「诸位都是英雄好汉,我只不过是一个书商之门自然吃罪不起,在下少时体弱多病,曾因见了练剑时心无旁骛的涯当家而心生崇敬——」
叶晓蓦地抬眉,极受触动。
「——以为天下武道尚武亦有道,现在看来,在下得慎重思忖一番才行,告辞!」
「公子且慢!」
无留便在清河扬长离去之後,追了出去。
其後堂内的氛围不言而喻,众人已对清河的身份笃信不疑,那些暗地里欲挑拨离间之人自然也失了先机,反倒是因为清河的这一出戏,无人敢再说出只言词组,单就能与舟安行的公子相识,大当家便足以服众。
无留追出了齐云堂,等到人少之地才道:「公子留步,在下对方才的言论心生佩服,如何不能相识一番?」
清河本不愿与此人多生纠葛,本来他就打算骂完就跑,就怕有些人不服偏偏不动手就动口,果然是怕什麽来什麽。
他转身道:「可以,你姓甚名谁。」
无留唇沿微扬,缓缓道:「小的无留,天乾物燥,小心火烛,那麽告辞。」
这麽简短的一句话,让清河这才反应过来,他顿时扬眉,心道:原来是父亲,看来他们已经收到家信了。
「等——」
在他的话还没说完,阿镜的身影便从拐角处突然闪现出来,盖过了拐弯过去的无留,且一个劲地喊道:「少爷,少爷,您可等等我啊——」
清河不予理睬,乾脆地抽身离去了。
——
是夜,宵晖如盖,似水盈盈,清河持身而立於院门口,刚好便能将那明月一览无馀,下个月才是中秋,今日的月亮竟也圆。
他眉眼俊逸,睫似片羽,如冠玉耳,再被那簿月笼罩又实在是霞姿月韵,怎麽可以让人移目转睛,不心猿意马。
「看够了?」清河道。
院门口那棵大榕树後却是许久未见动静,清河便又道:「你不出来,我进去了你也不要进来。」
叶晓这才鼠头蛇尾似的现了身,抓了抓脑袋满脸堆笑,白日所见的悉数狠戾全无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