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晓起身伸了伸懒腰,放下扇子便出门去了。
每日除了演武场以及哨楼之外,能叫人头攒动的地方,唯有黄昏以後寨上的人都闲下来时,去冲凉的澡堂。
但澡堂之地,神圣且荒诞,各各坦诚相待扯天拉地,东院的狗西边的猫应说该说,事无巨细,嘈杂喧闹不风雅,更无情调,市井之气大行其道。
男女皆如是。
叶晓一般不来,即便来也会挑人少之时,今日却是个例外。
男澡堂内彪悍之风更甚,系一条遮羞布便可袒露臂膀地随心所欲游走,里内虽有隔板,却丝毫不影响人各个互相串门子,若有遮羞布还算有大礼数,不过□□地「走街串巷」倒随处可见。
大门紧闭窗帷无光,越是喧嚣吵闹,越是和平。
「嗳,你说大当家……」
「说什麽?嫌活得长了?」
「嘁——没意思。」
李麽碰了一鼻子灰,这边作罢,旋即又挑个关系更好的,拉住人重道:「欸欸欸,俺们来唠嗑怎麽样?」
包仁转了个身,坐在浴凳上边淋边道:「澡堂内的都被你唠遍了,说吧。」
李麽就等这句话了,开始滔滔不绝,「你说之前那位到底……嗯,他们啥关系啊?」
「哪位?」
「啧,就是那位啊!」
李麽随即挤眉弄眼一番,示意包仁很快想起来,包仁却是向其身後一瞥,使了使神色状似依旧问道:「到底……哪——位啊?」
「你怎麽这麽笨呢,怎麽不多像聪明的我学习学习,就是大当家带回来的那位公子啊。」
「哦?那位公子怎麽了?」叶晓的声音忽然自李麽身後透过来,他的语气不温不热,却足以叫人振聋发聩。
李麽差点七魂出窍,竟来不及往後面望上一眼便慌张要逃,澡堂的湿天水地哪容得他如此放肆,他是双脚失利後便全身匍匐那般,在全堂子人的注目下摔了个狗啃泥,此时李麽的屁股朝天,一晃眼是清清白白。
「呃……大丶大当家——」
包仁捂住脸转过了身,此刻他与李麽恩断义绝,互不相识。
叶晓道:「近日不见,何必行上如此大礼,本大爷可不能受。」
话音刚落,已经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兄弟有种——」
可正在众人悠哉游哉之时,有人便忽然从另一边门内冲过来,直逼叶晓。
叶晓早已更换宽松浅薄的浴衣,舒展拳脚便是轻松自如,来势汹汹之际叶晓也是丝毫不露破绽,一只手便把人从身後打将过来的数拳一一挡下,再说这偷袭而来的拳头更是绵软无力,不得要领不击痛处。
叶晓游刃有馀,饶是一一接下对方的招式,可面对这叫人乏味无趣的功夫耐心也到了尽头,随即手上稍一使力,竟连手带人地将背後的「刺客」拽了出来。
黑鹧鸪受力不稳,一个趔趄便险些栽倒,「欸欸——呼……」
他跑出数步才停稳,免了与李麽同样的狗啃泥下场,不过当他回过神来,已成众目睽睽之下的笑柄。
「我说小兄弟,你不至於吧?」
「哈哈哈就这身手你挑错对象了吧!」
「哈哈哈——」
黑鹧鸪虽然年纪仅有十岁,凶起来却是张牙舞爪,「要你管——闭嘴!都闭嘴!」
他扎了个开花朝天辫,浓眉大眼脸上挂彩,肤色颇黑,身上的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完整,宽衣解带叫人瞧了直觉滑稽。
此时灰麻雀刚从另一边的门内刚赶到,见到这阵仗已经望而却步,站在那只能赔笑脸,他可不习武,这跑过去阻止回头会被黑鹧鸪记仇不可。
黑鹧鸪,也是灰麻雀的弟弟,俩兄弟的秉性天壤地别,站一块也是不太像。
黑鹧鸪摆好有模有样的架势,嚷嚷道:「刚才不算,重来。」
叶晓挑了挑眉,竟转身就走,「本大爷才没那个时间和精力搭理毛头小子,你爱找谁找谁。」
黑鹧鸪急脾气的性子真是毫不遮掩,顷刻间像支离弦的箭又冲了出去,还有小水花飞溅。
叶晓直觉身後气息微动,波流暗涌,翕呼的刹那他便向右一撇身,正巧妙地避开了黑鹧鸪想要击中腰背的拳击,又即刻推出手背半掌,黑鹧鸪就这麽连叫带喊地飞出了数馀步,翻地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