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盛吟在两天前知道的事,现在从沈敛止的口中被说出来。
这是盛吟第一次听到沈敛止的语序排列不清,相同的话他前後还重复了两遍。
唐乐年跟盛吟说起沈峻的事时,盛吟就已经在想。
她担心自己想得多,又担心自己想得少。总要从沈敛止口里说出来,她听到,这些才作数。
在那一年的灰黑冬日,盛吟觉得的沈敛止对他们那段感情的轻嘲,在当时她精神崩塌的那个状态下,直接被她解读成了最不堪的意思。
那份含混判断下的误解,盛吟甚至从没给过它一个申辩的机会。
如果她能有分毫想起沈敛止一贯的耐心和克制,如果她也能知道,沈敛止的内心也有片废墟。
像沈敛止这样薄冷荒凉的人,会因为惧怕一个女孩子的死缠烂打而妥协麽。
显然不会。
然而沈敛止习惯了自己一个人过着极其原则自省的生活,更不会跟别人有太过交心的交流。
盛吟的鼻尖还有沈敛止怀里熟悉的气息。
那像冷冽月色下山峡谷涧的薄雾,在这几天把他屋内换上无火香薰後,染上了她喜欢的苦橙味。
盛吟脸上湿漉漉的。
她从沈敛止的怀里抬起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襟。她的嗓音有些碎,「可是,这麽久了你从来都没想过我,你从没说起过。。。。。。」
平直的衬衣在盛吟手里攥得皱成团,被攥着的还有沈敛止那颗从未向人妥协过的心。
他怎麽可能没有想过她。
虽然她说过她不喜欢他,沈敛止想。
在盛吟说分手的那天,沈敛止在她家楼下,最後等到了盛吟的妈妈出来。
一身素黑的着装,宋宛兰平日里温秀的容貌憔悴了很多。但在看向沈敛止时,宋宛兰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强硬。
「我先生走的时候,我就答应过他,不会让阿吟受到任何的伤害。」
「请看看现在,沈先生你连你自己都爱护不好,又为什麽能觉得你能来爱护好我的女儿。」
「阿吟没有跟你说过,她已经离开了吧。既然你和她都只是玩玩,那也请不要再去打扰她。她现在需要的不是见到你,而是远离你。」
再是不想这麽觉得,沈敛止的内心也是有几分明白宋宛兰的顾虑。
「我去找过你——」沈敛止温热的呼吸在盛吟的发顶。
避而不谈她妈妈的那次见面,沈敛止如实回答,「在国外,你们的每一次春拍秋拍,我都在那。」
只是在盛吟看不到的角落,在看着盛吟和江予池一起的时候。
——沈敛止清楚地知道,每一次自己都会有一种名为嫉妒的阴暗心理产生。
他从没告诉过任何人,但现在在这个拒绝了他数次的姑娘面前,沈敛止想,自己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就像他之前,找了很多次理由,让自己再去见她多一面。
沈敛止按着盛吟的双手收得更紧了些。
在这之前,他没喜欢过其他的女孩子。第一次谈恋爱,不知道应该怎麽样哄她,甚至连喜欢她都觉得轻易说不出来。
那年五四汇演,在露天高台下,在听到盛吟说和他谈恋爱也不亏时,沈敛止终究还是什麽也没说。
沈敛止其实还是去到了那。他看着盛吟,看着那皓白手腕上五彩丝带在夏风里飘扬。
那天晚上,沈敛止抱着发烧的盛吟,守了她一夜,终於知道『让步』二字。
「阿吟,我现在的心情,还是和四年前一样。」
沈敛止低下头,「我想,命运总归应该还是给了我最大的机会,让我能在机场重新遇到你。」
虽然她不一定重新喜欢他。
这个一直在骗着他的骗子,沈敛止的眼眶也红着。
——和他在一起麽,就算只是玩玩。
这是沈敛止那回多颓靡和寥落时候说出的话,
这话穿过长夜,来到灯光和室温暖黄的这里,得到了一声久候的回应,「我没有,不喜欢你。」
「我是说,在惊蛰小馆那个时候的那句话,不是真的。」盛吟说的是,沈敛止问她为什麽要和他分手时,她说出来的那句是因为不喜欢他。
盛吟抬头,她看着沈敛止。她的眼里散着水气,让沈敛止看着一时也说不出话。
攥着沈敛止衬衣的手用了力。
顺着盛吟手上微弱的力,沈敛止完全服从地低下了头。
这姿势带着那年热烈的喜欢,盛吟鼻尖通红地吻了沈敛止。
感受到对方滚烫的呼吸,和他看上去薄凉的唇完全不一样。
他衬衣心口的湿热灼人,盛吟松了攥在沈敛止衬衣上的手。抚过他的心口,盛吟的手扶在了沈敛止的肩上。
屋内的暖气二十来度,他们之间和周身的气温被不断稀薄。
对着当年喜欢的人,现下还是心动得发颤。
翻涌的情绪都在心口和唇齿上,盛吟扶在沈敛止肩上的指尖都开始有些没力气的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