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檐上的一连串宫灯,在夜色里越来越明晰,被周越揽在怀中的陆念安,此刻迷茫眨着眼,依赖地看着眼前人。
泪花替她眸间染上一层湿濡,视线因此变得朦胧,她正全身心注视着他。
被这样的目光所注视,周越搭在她肩侧的手不由得收紧,感受到女孩柔软的双臂,他恍然松开手,怔愣地退後一步。
他仍担忧地看着她:“陆姑娘?”
“周越?”眼前地模糊散去,陆念安揉揉眼,忙同他道谢:“好像有些醉了,方才还要多谢周公子。”
她道谢时仍仰着头,杏眸里澄澈透亮。
周越看着她,垂在身侧的手微动,随後缓慢地摩挲起来。
手心间仿佛还残留着浅淡的暖香,是她衣裙上的味道。
顿时有些不放心她一人,周越开口道:“今夜舫上人多,陆姑娘是要去哪儿,我送送你罢?”
“……”
等了好一会儿,陆念安却没回答。
她费力仰着头,只目光不是落在周越身侧,而是朝楼上看着,有些疑惑地蹙起眉。
片刻,陆念安收回目光,还是觉得古怪:“怎总感觉有人在看我呢?”
白日里周越一直在楼上,他联想到什麽,再次侧过身挡住她,继续问道:“陆姑娘是要去哪儿?”
“还要去找姐姐的。”已经离开了好一会儿,想到姐姐定还在茶室等她,陆念安一时有些心急:“差点忘了,姐姐还在等着我。”
“还来得及。”周越安抚了一句,带着她往前走。
舫内如宫殿一般华贵,随处可见宫灯,穿过长廊,一侧是错落有序的厢房,一侧是茶室会客厅。
长廊间,两人一前一後地走着,一高一矮,一个是清润探花郎,一个是娇俏小娘子,远远望着,竟意外相配。
没走片刻,隐约听见什麽声响,于是两人不约而同地侧过眸,透过支起的花窗往外看,原是夜空之上,炸开了许多五色的烟花。
今夜游船,乃皇上亲迎,自听闻皇上要留宿一夜以後,礼部的人便下派人手,特意在江边点燃了烟花。
烟花炸开的一瞬,五色彩光流转于陆念安眼眸。
从未在江上看烟花,陆念安有些新奇,眼中闪着熠熠的亮光,她忍不住开口:“若是能多看一会儿就好了。”
周越立在原地未动,道:“那便多看一会儿再走。”
她语调却烦恼:“可是等船靠岸以後,便该回家了。”
“但今夜宿于舫中,陆姑娘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欣赏。”
他浅笑着同她解释,陆念安听见这话後,一顿,却是疑惑:“周公子这话是何意?”
方才虽未在楼上,但圣上临时起意要赏夜景一事,已由大太监福德代为传达给衆人。
周越见她不知,耐心同她解释了一番。
“这样啊。”陆念安看着夜空,这才意识到这画舫立在江水之中,从方才开始,便从未动过了。
遥遥看向远方,偌大而繁荣的上京,在眼中却成了米粒一般的小点。
忽然就没了赏烟花的心情,陆念安清晰意识到——今夜她回不去了。
酒意上头,陆念安擡手扶额,一时间有些头疼。
她先是想起今早离府时,兄长同她的叮嘱,又想起她满口答应,说自己一定会听话时的笃定。
可是她回不去了。
陆念安从未在外留宿过。
一想到自己将会离家一整夜不归,也没办法同家人通信以後,她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
像被大雨淋湿的娇弱小花,焉巴巴垂下花枝,陆念安无措地叹声气,焦虑道:“怎回不去了呢?哥哥还在家中等阿念呢。”
周越不明白她忽然的情绪低落:“陆大人不就是楼上吗?”
听见这话,陆念安揪住裙摆的素指顿住,许是真的醉了,她迷糊地眨眨眼,差点以为自己听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