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发生的太快,等陆念安下意识接过糖人了,周越便留下三两银子放下。
老李笑嘻嘻接过,一侧卖饮子的摊主却瞧不下去,高喊一声:“老李我说你又在这里忽悠别人,也不怕遭人报应咯!”
“去去……去什麽忽悠,别打扰我做生意。”触上银子的一瞬,老李将碎银一把抓起放进袋中,变脸犹如变戏法般:“两位客官慢走。”
陆念安从未见过这阵仗,走远以後,才怀疑地开口:“周越,我们好像是被忽悠了?”
她指尖正抵在木棍之上,晶莹的糖兔子遮住她大半张脸,只露出圆乎乎的眼睛来,有些笨拙的可爱。
“抱歉,我从前也没有买过,”周越低头看向她,以为她是在难过,努力挽回:“但他说很甜,若是很甜的话,也不算被忽悠了。”
“糖人怎麽会不甜呢?”问出这话後,陆念安才明白周越所说的没买过好像不只是没买过,他对这方面生疏的很,更像是,连糖也没吃过。
连糖也没吃过……同周越接触的久了,他周身那股自然的矜贵,总让人忘了他从前的身份。
想到这,陆念安擡手掰开糖兔子的耳朵,大方地递过去:“好吧,那也不算被忽悠了。”
糖块很甜,甜腻到一次只能咬下一小块。于是剩下的糖块缓慢融在指尖,变得很粘腻。
一起走过长街,在陆念安慢慢悠悠咬掉最後一点糖块时,周越也拿出手帕,将指骨上那点仅存的甜腻抹掉。
*
天黑以後,从茶铺到胭脂铺糕点铺前,都挂上一连串的红色灯笼。
夜幕之下,长街两侧更热闹了——
“郎君,要瞧瞧咱家巧果吗?”
“姑娘,来簪朵漂亮的花,芍药牡丹都有呢!”
“卖花灯喽,好看的花灯十文一盏……”
这样市井的氛围,总让人有些好奇住在此处是什麽体验。
刚冒出这个想法,陆念安指着前侧,欣喜道:“周越,前面就是绿坊街诶,我们去看看吧?”
她提出这话本是好意,直到走进昏暗的小巷,才发觉当初那间狭窄的屋子,早已经被租给了其他人。
那人警惕地看了眼两人,就连忙将房门关上:“真是奇奇怪怪。”
好在邻居周大娘听见动静拉开门,走近一看认出是周越,顿时就惊喜道:“公子您回来了?”
自考上探花以後,周越替师傅还完了所有赌债,因着这事儿,街坊邻居们都极感谢他,只是碍于他现如今的身份,一直没有机会当面感谢。
好不容易见到人,周大娘几乎激动到落泪:“我们这麽一片的孩子都以沈大夫你为傲,说是以後都要参加科举呢……”
说着说着,周大娘的语气歉疚起来:“但公子您怕是还不知道,前些天你师傅被张家那老头捞出来了,听说是又欠了一屁股债没脸,就跳河了。”
乍然间听见离世的消息,陆念安下意识擡起头看向周越。
院中昏暗不明,周越的一张脸此刻也沉在影中,只剩下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柔和:“欠了多少?”
他不疾不徐地处理好後事,话到最後,以一声“麻烦了”收尾,才看向陆念安:“陆姑娘还想去哪儿?”
时候已经不早,陆念安本想着从绿坊街回来就回府的。
她看着周大娘远走的身影,总觉得现下的周越有些沉重了,试探性开口:“那我们再去放个花灯怎麽样?”
*
回到陆府时已过戌时,这是陆念安头一次在外玩到这般晚,有些心虚。
千山宛内还未熄灯。
为订婚宴一事,陆夫人连着几日都忙到了深夜,此刻听着窗外动静,擡起眸:“是念安回来了?”
雕花漆木门被缓缓推开,陆念安手中提着新买的兔儿灯,探头往里看时,心虚一笑:“我还给母亲带了糖果子呢。”
“还特意给我带的糖果子?”陆夫人调侃了声,到底还是接过木盒,一边打开一边询问她:“同周家公子相处时开心吗?”
“开心的……”走近以後,陆念安才发觉屋中氛围有些凝重,一边点头一边左右张望起来。
花几前摆着一张小案,案上茶水早已经凉透,却没有一个丫鬟上前替换。
顿了顿,陆念安又注意到案上还放着一封被拆开的信。
“小狗鼻子,”见她盯着信看,陆夫人无奈地将信拿起,解释道:“是你兄长寄来的,说是浅西的瘟疫蔓延散开,他怕是这个月也回不来了。”
“瘟疫?”陆念安不知去浅西是因为瘟疫,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很危险吗?”
在外玩了一整天,此刻褪去掉欣喜,陆念安默念着瘟疫两字,着实皱起眉来,显得有些苦闷。
好在陆夫人很快摇头:“倒不是因为危险,我是怕月底的宴席,你兄长赶不回来会委屈了你。”
陆夫人没办法同陆念安解释其中关系。
周家同陆家联姻,皇上看重的是陆周两家的关系,若陆祈能回来撑撑场面,她底气自也是要丰厚一些的。
“没关系呀,不要麻烦了哥哥才好……”陆念安忽然也没什麽苦闷了,接过那封薄信,她垂眸——
陆祈的字很有力,每一笔都落到实处,陆念安曾对照着练了许多年,却也没习得一分神韵。
她撇撇嘴,继续往下看,纸上没有长篇大论,三言两语就概括了浅西的近况,唯一显得特别的,是最後几个字,显然是留给她的。
我们阿念最近有听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