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祈静静看着她,面对她的怒气,更是平淡到只字未言。
不知自己已被看透的陆念安便更气了。
缓慢移动到床榻的边缘,她双手擡起,用了很大力气想将眼前人推开。
用力往前推的同时,整个上半身都腾空起来,陆念安没有在意,只是一味地推开他。
软绵绵无骨的手落在他腕上,陆祈蹙起眉,毫不费力地将她双手收拢,警告道:“陆念安。”
转瞬间,他声音已如坠冰窖般冷漠:“别乱动。”
“……”
“欺负我还凶我?”陆念安不可置信地瞪大眸,今日本就精神气不好,她很快便无措地抽泣起来,用带着哭腔地语气再次强调:“我真的讨厌你。”
脚下是一地破碎的瓷片,锋利的边缘映出几分寒光来,陆祈踩着瓷片往前,面色显然算不上好。
方才的柔和像是在陪她玩闹一般,他收紧力道,一边眯起双眸。
擡手绕过她的膝下,陆祈连人带薄被的一同揽进怀中,强势的力度,将那些反抗也一同压下。
陆祈抱着她往前走,隔着一层薄被,两个人正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陆念安不太适应地动了动,可本就娇小的个子,在被男人不加掩饰地藏进怀中时,连反抗都像是撒娇。
扭着腰终于从薄被中出来:“放,放开……”
从前不是没有这般抱过她。
但小姑娘显然大了些,也更加不安分。
窗外雨声嘀嗒嘀嗒的,陆祈改为单手抱着她,稳步走过金漆点翠屏风的同时,他擡手拍了拍她的臀。
她愣了愣,忍不住反抗地更加剧烈。
陆祈不轻不重地又拍了她一下,才将她放在右侧的书桌上,淡声问道:“喜欢摔东西的脾性是同谁学的?”
“我……”陆念安才想起那些瓷片,两眼泪汪汪地擡起眸子:“我不是故意的。”
“绣鞋又踢去了哪里?”他沉沉看着她,一手探下去,冰凉指腹划过纤细的小腿,转而握住她的足:“连足衣也不穿,若是踩上去或是划破了哪里,又想让谁心疼?”
眼泪早就没用了。
陆念安吸吸鼻子,胡乱抹掉眼泪,此刻明明害怕到了极点,还要嘴硬地顶嘴道:“你又不是我哥哥,要谁心疼都不要你。”
“是吗?”他极轻地笑了笑,粗指抚在她娇嫩足上,似是回忆:“是谁从前去家宴上被欺负,委屈巴巴抱着我腿说要一辈子不分开,是谁手上划破了个小口子就哭着呜咽着要哄,我替你上药还无用,要吹一吹才满意……”
“说说从小到大,哪次不舒服不是我抱着你哄着你,怎麽,现下长大了,就迫不及待要拉开距离?”
“我,”眼泪多得擦都擦不完,陆念安干脆不擦了,不争气地呜咽起来:“可,可分明是哥哥教阿念长大以後要保持距离的。”
“让阿念听话些怎麽没记着?”不知想到什麽,陆祈垂下的手抵在桌案上,俯身将她圈住:“那阿念又想要让谁来心疼?”
他不疾不徐地道出周越二字,神色深沉:“不然怎麽还特意来给阿念送药?”
桌案很高,局促在由兄长带来的逼仄空间中,看不清如何光亮。陆念安避无可避,不明白他忽然提旁人做什麽,恼道:“反正就不要你!”
摩挲在她足上的力道一瞬加重,陆祈垂下眼眸,遮掩住眼底冷意,一字一句道:“不要?”
他看着她因为抗拒而落下的泪珠,从脖颈滑落隐入衣中,视而不见:“哭得真可怜,可从前往哥哥怀里扑说着喜欢时,可不是这副模样呢。”
在怎麽迟顿,陆念安也察觉到他真的生气。
她缩成一团,巴掌大的脸上已挂满泪珠,可怜巴巴道:“那也都从前了,是阿念以前不懂事,而且都过去了……”
“而且,”不知想到什麽,她又往後缩了缩,才闷闷道:“而且你都拒绝阿念了。”
虽然还是要感谢哥哥的拒绝。
她的确很不懂事,无意拆散了他的姻缘,更害得他被赶去塞北……
这两年陆念安心态成熟了不少,开始能分辨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
可这些也都是哥哥教她的啊,她分明就很听话的……他为什麽要生气,为什麽要欺负她?
陆念安越想越难过,抽抽搭搭又哭起来,可眼泪也无用,再也回不去以前,她没有哥哥了,他也不会哄她。
心脏一抽一抽的疼,她低下头呢喃一声:“真的不能和好了吗?”
书桌後紧挨着花窗,窗外雨势已彻底平息,只有顺着屋檐落下的雨珠,还在嘀嗒丶嘀嗒。
陆祈压在桌案上的指骨微颤,收回手来,他捧起她的脸,触到一片湿濡,轻叹息一声:“你总是最知道怎麽让我心疼。”
不论是两年前,亦或是现在。
身为兄长,该依得不该依得,他都顺着她。
陆祈放缓力道替她擦去眼泪,恍惚间,就仿佛方才置身事外般冷漠的人不是他。
陆念安湿濡的睫羽微颤,“那我们是和好了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捧着脸颊,一言不发地替她擦去眼泪。
直到重新看见那对澄澈的眸时,他指腹滑落,压在她肿胀殷红的唇上,淡声道:“阿念,是你先不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