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看了太久,久到陆念安都有些犯困,她揉揉眼,百般聊赖地晃动起另一只脚,问他:“怎麽还没看好啊。”
晃着晃着,一角踢在什麽硬处上,陆祁将压在胸膛上的那只小脚挪开,很平静地无奈着:“阿念,别动。”
陆念安一瞬安分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感受到有什麽冰凉被覆在伤处,带着草木香的药膏被长指温柔抹开,有些痒。
药膏被涂好後,陆祁却没起身,仍握着她的足,他语气听不出情绪:“昨日喊疼,今天又能这般折腾了”
听见这话,陆念安缩了缩脚有些心虚,很快,她回忆起那扇被锁上的门:“如果不是门被关上了,我才不会想着跳窗,就不会压伤到脚腕了。你凭什麽把我带到这儿来?”
“阿念,”他好像有些累,忽然叹声气:“好好呆着,安分些好不好?”
陆念安有些委屈地摇头:“才不要。”
她有时会想,如果陆夫人当时没有替她做主退了婚,她或许便不用来浅西,如若嫁了人,她就不会这样混乱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虽不是至亲血缘,但怎麽也都以兄妹相称了数十年,怎麽能……怎麽能这样混乱。
陆念安乱糟糟烦着,直到足背传来湿濡的痒意,浑身一僵。
正午落下的日光此刻近乎刺目,陆祁低头,有些缱绻地在小姑娘娇嫩足背上吻了吻。他面色苍白,其实泛着些病态的疲惫,很淡声道:“可阿念不听话,就只能关起来了。”
平静之下,男声带着不容人置疑的强硬,几乎是瞬间,陆念安有些害怕地回忆起昨夜。
他也是用这种语气,在她耳边一句一句的确认“你是我的”。
说得多了,她竟然都有些习惯。
像小时候哥哥喂来得药,她一开始好像也是哭着各种抗拒,到後来却能面不改色地灌下一大碗,他总是说这是为了她好,然後用尽各种法子让她习惯。
陆念安有些不适地动了动足,却被他托住又吻了吻,须臾,他终于起身,黑色长衫凌乱,一张脸清俊,静静凝视着她。
心脏奇异地有些痒,陆念安觉得自己有些被困住了,她没有说话,紧张低下了头。
这模样落在陆祁眼中已然成了逃避,他面色微冷,上前将小姑娘揽进怀中,双手禁锢住,埋进她颈窝里问她:“同哥哥呆在一起不好吗?为什麽阿念总想着别人。”
“我……”蜷缩在高大男人的怀中,陆念安被称得越发娇小,她不太适应地动了动,娇气蹙起眉,恼道:“我没有想别人的。”
可陆祁好像又变得和昨夜一样,他听不进她说的任何话,她更气,双颊鼓起。刚擡起手,摸到他怀中掉出了块长方木牌。
有些熟悉的触感,陆念安捏住正要细看,那木牌却被一只大手抢走。见状,陆念安细眉紧紧蹙起,仰起头质问他:“你什麽时候偷拿了我的东西?”
“阿念的东西?”陆祁忽得反问她:“我竟不知,阿念何时还佩了块佛牌随身携带。”
“不是我的东西,但也是我捡到的,只是还没拿去医馆还给沈大夫,”方才那话只是脱口而出,陆念安解释完,闷闷道:“不都一样吗?你能不能别这麽同我计较。”她不太喜欢。
陆祁并未将那佛牌还给她,大掌抚过她的乌发,他平静开口:“那便送去青竹那儿让他还去医馆如何?”
陆念安不说话了。
见她不语,陆祁不疾不徐地又问:“怎麽,阿念不愿意?”
“没有。”
陆念安摇头,心下却觉得有些遗憾。
退了婚後的男女见面,放在大景是有些不合时宜。
可陆念安想,她还有些话很想问一问沈淮安。现下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加重,她虽是摇头,整个人都焉焉的,双眸都黯淡下来。
见状,陆祁将佛牌还给她,忽然一言不发地抱起她往外走。
今日实在是个好天气,院子里暖光亮得刺目,陆祁将她带到了一辆马车前,面无表情地止步。
陆念安迷茫看着眼前,意识到什麽,她眼中黯淡的光亮一点一点复明,问他:“哥哥你要带我去医馆呀?”
陆祁沉默,想起她因为旁人失魂落魄的模样,他看向她的目光变得有些深沉,终是没有否认。
*
客栈地处偏远,供皇家所用後,这里几乎成了了无人烟的世外桃源。
临行前,车夫照常检查马儿有没有挂好缰绳,青竹站在马车旁,因为紧张,他额上滑过密密麻麻的汗珠,大着胆子提醒:“大人,这几日李太尉的人怕是追来了,皇上派来的人却还未到,这两日出去,实在有些惹眼。”
新帝上位後一改前朝懒散,光是拿来杀鸡儆猴的便不下十人,朝中早已有人看不惯了,生出一支六皇子党派。
可人皆知六皇子痴傻,簇拥六皇子上位,不过是好加以控制罢了。李太尉便是六皇子党派之一,坚持大皇子杀父继位,又主张陆祁是其中的帮凶之一,暗地里逼得很紧。
陆家那支禁军早已调给了当今皇上,此番来青州,陆祁并未多带谁。
也就是因为这般,青竹才会如此担忧地提醒他:“今日来信,皇上送来的暗卫还要一日才能赶到。”
车夫检查好缰绳,马儿已经跃跃欲试,在青竹欲言又止中,陆祁转身上了马车,语调回复平静:“走吧。”
马车很快行驶过空荡的长街,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直到这一刻,陆念安仍觉得有些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