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制毒的异术士自那年後成了白沫涵记恨厌恶的仇敌之一,但直到多年後彤华即将归位的时候,才与她见了一面,才知道,她的名字叫作印珈蓝。
那一面称不上愉快。因为白沫涵太过狼狈,而印珈蓝又太过得意。
那时候印珈蓝开心地发现,白沫涵拥有一副绝佳的身体。她不知道这是一个神女的凡体,只道她是天生如此奇绝的根骨,便贪心大起,趁白沫涵无法还手之时,直接夺走了那具身体。
彤华那时因此受了太多磋磨,因她一贯记仇,所以绝不会忘。
她如今已然是一个强大的神女,一个半妖即便吸纳了大妖之力,也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彤华不必出手,面前扭曲的空气都在压制着印珈蓝。她看着她被迫在自己面前跪了下来,满脸不甘的愤怒,心中终于生出了三分快意。
“你长进了很多。”
彤华慢声道:“你早就跟着慕容峙入京了,却还叫人在北地留了个障眼法。你来到上京,正赶上热闹的时候,便拿沈皇後做幌子,留在宫里耳听八方。你瞧出了齐王与太子的龃龉,就想办法煽风点火,又给予南玘消息。”
她想透了一切,此刻都对着印珈蓝一一点明:“你无时无刻不在对付太子。你借席家与慕容家生事,你借卢家撺掇齐王,你借小林氏毒杀皇後。你依附的人是谁?鼓动着谁的野心?”
她轻轻说出一个人,问道:“是他吗?”
印珈蓝周身一冷。
她说对了。
她全都说对了。
她什麽都知道,还任由她如此,她要干什麽!
彤华接着笑,看穿了她所有的念头,同她道:“你在想我要干什麽,对吗?我偏不告诉你。但你要做的事实在是很好猜,我取代了你,声名远扬,你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想逼我出面,好杀了我夺回一切,对吗?”
她问她道:“被人取代的滋味,好不好过呢?”
印珈蓝挣脱不能,又露出了那种熟悉的阴恻表情,狠道:“你恨我夺走了你的身体是吗?可你要不回来的。这身体已经被我改造过了,除了我谁也用不了。你即便拿去了,也永远回不到这具身体,只能看着它一点一点烂掉!”
她毫无死到临头的自觉,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看着彤华的脸道:“你别生气呀,白姑娘。你现在这张脸丶这具身体,不也很不错吗?而且你应当谢谢我的,如果不是有我在,又有谁会告诉你段玉楼死在青云道的消息呢?”
彤华没动。
印珈蓝却突然“唔”了一声,感觉到自己的喉咙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死死噎住,而後视线一黑,便再也看不见任何景象。
她的一生都是在生死边缘游走,只有比她强大的力量才会让她惧怕。她在无法逃脱的恐惧里忍不住地想——这到底是谁!
这力量并不来自于面前的彤华。可是,印珈蓝的妖力已不同往日,可以探到周围所有的异变,是谁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彤华偏头,看向身前的黑衣人。他终于从一片虚无的空气中现身,肆无忌惮地动手,仿佛下一刻就能夺去印珈蓝的性命。
他只是站在那里,却好像能让她看出十分的生气。
喏,他的袍角都鼓起来了。
他转过来,问她道:“不杀了她吗?”
他这回倒是心狠起来了。彤华因他的话而笑起来,道:“直接杀了多没意思。”
印珈蓝的身体因为黑衣人机械空洞的声音抖了起来:这究竟是什麽人?
白沫涵的名字已经声名狼藉,当年爱护她的人已经全部死去,世上究竟还会有谁站在她的身边?
彤华看见印珈蓝的时候,心中的确是有着很深重的厌恨的。
可是在他出现在她面前教训印珈蓝的时候,她那些压抑的情绪却仿佛一瞬间都跑空了,反而变得有些轻松快意。
她轻轻迈步走近他,几乎要和他的黑袍紧密相贴。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对他道:“你现了身,她也就没法活了罢?”
他知道她是在笑话他。
他先前多次指责她用自己现身的理由杀人,多次为此不满,这次又好像不在意了。
可她好像不去想,印珈蓝和那些人又不一样。
她就只是看他的态度。
黑衣人退开一步,低声警告她道:“别又生出事来。”
但这一次,他没有阻止她的杀心。
他话一贯少得很,彤华也已经习惯不去联想更多,只停留在字面上的意思。
她道:“留她给我做个傀儡娃娃罢。”
她靠近印珈蓝,对她道:“也让你尝尝这个滋味,怎麽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