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素日不出宫门,今日倒来找我,可见这整个中枢,都知我和昭元在苍北争执的事了。”
她一边将自己的衣物脱下更换,一边要清水净手。两位仙侍鱼书与赤芜立于左右,分别伺候。
文宜拧眉道:“只怕整个天界都知道了。”
文宜性格内敛,虽不与昭元亲近,但也不像彤华这样十分对立。
她站在屏风外,忧心道:“你亲自动手杀了她三个使官,不管是什麽前因,终究都不占理。我听说,几个仙族长老日日到她那里恸哭。她若不从你这里讨回来,如何给下属的仙族交代?”
彤华一边更衣,一边示意鱼书去取东西。
鱼书抿了抿唇,颇犹豫地取了个盒子出来递给彤华。
彤华将手伸出来,将盒子里的白色药粉倒在手腕上。那粉末药性极烈,瞬间灼烧腐蚀了她玉白的肌肤。
彤华手指都在颤,声音却依然寻常一般,与外间的文宜说话。
“你如今怎麽这样多思?近日新供了犀羽翠,你去喝一口,解解渴。”
文宜无语道:“你那茶太苦,我可喝不惯。”
彤华笑了笑,看鱼书与赤芜两个人面上都快拧成一团,这才放过了自己,伸手向旁边的清水探去。
鱼书立时舀起清水,用最快的速度洗掉了彤华手上的药粉。
皮肉已经没了,腕骨也染了三分青黑。
彤华却终于觉得平襄留给她的触感被洗干净了。
新的皮肉生长出来,彤华去更换了新衣。
文宜听不见她说话,又问道:“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彤华笑了笑,漂亮的眼睛明亮极了。她反问道:“昭元敢怎麽样?”
她不恐惧,不忌惮,但也谈不上狂妄。她就只是平淡地诉说着这件事,带着十分的笃定。
文宜微顿,道:“你真不与她和解吗?”
里间安静了一会,彤华终于走了出来。
她看着自己的妹妹,轻轻叹道:“文宜,这不是你想的那麽简单。”
文宜敛眉道:“我是担心你。”
彤华笑了,拍拍她的肩,道:“霜花图画好了没有,我那面墙都给你空出来好久了。”
文宜知道她是故意转移话题,也就顺势道:“差了一样霜白,内廷送来的颜色我都不满意,另让去配了。待送到我手上,还要再调,哪有那麽快。”
彤华与她对坐,自己喝了一口茶水,道:“你仍旧如往常一般,去画画,有姐姐在呢。”
文宜眼见她如此,知道自己不过是与往日一样,白担心罢了。
但她仍旧提醒道:“过两日就是纯圣公主生辰,偏又赶上你这事,不如就不去了?”
彤华理所当然道:“自然要去。不去岂非叫人以为我怕了?”
那天界的纯圣公主一贯与昭元交好。事已至此,她若不去,才是落了下风。
两人说着话,门外陵游走了进来。
文宜颔首与他见礼,站起身来,先行告辞。
陵游目光在文宜身上定了定,又淡淡转开。
彤华偏着头看她整理衣裳,道:“你这条披帛的颜色倒是清透白亮,水汪汪的。”
文宜垂眼看了一眼,道:“新做的这条裙子颜色浅,我没挑出合意的披帛,自己染了一条。”
她又笑道:“你是怎麽看的?我分明加了浅水蓝,怎麽成了白的?”
彤华淡淡说了声好看。
她以前陪文宜玩,自己调过一种霜月白,较之普通的月白色,青蓝更淡而霜白更浓,染在衣物上,有如月色披身。
那时候彤华霸道得很,自己喜欢,大大方方赏了人,还不许别人用。
璇玑宫很久没见过霜月白了,是她看错了。
文宜转身离开,彤华这才问道:“怎麽了?”
陵游先问道:“尊主为难你没有?”
彤华道没有。
陵游望她一眼,这才道:“纯肆传信,说有不少妖物借万国会使团潜入上京。我命颂意去看,妖气与北地同出一辙。”
他推测道:“那妖物想借云秋月入京兴风作浪?”
上京是都城,有天子之气护佑,寻常妖物根本无法容身。
那妖物显见得是早有筹谋。
彤华活了这麽多年,见多了手段阴损又野心磅礴的妖物。如今情形算不得新奇,但还是让她心里隐隐浮出一个猜测。
她心里忖度几番,还是没有对陵游明言,只道:“让纯肆在上京多加留意,一切等我去了再说。”
去之前,她要先确认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