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华于是放松下来,道:“可惜卢家百年将门,如今能用的子孙,只剩下这麽一个女孩儿。”
时日这样紧,一个人,也没法分成几个用。
还有什麽可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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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华还记得陶嫣早産的事。听闻齐王府内那小岑大夫今日出城寻药,原景时又不在齐王府中,所以正好借这个空档来王府看望陶嫣。
齐王府的下人们念叨着怪事,虽是开春,但早撒了药,王府里从哪里钻出来的蛇,恰恰好就惊了待産的王妃。
原博衍自陶嫣生産後几乎与她寸步不离。陶嫣知道他和彤华不对付,惦记着要和好友说话,便将原博衍赶了出去。
原博衍面上笑着,十分体贴地走出门去,可一离了二人的视线,脸上的笑意便落了下来。他轻轻地停在窗边,没再动作。
彤华坐在陶嫣床边和她说话,微微笑着逗弄陶嫣身边的小女孩,将从袖袋里掏出的一个挂着红绳的白色小玉锁放在了襁褓里。
小丫头似有所知,手指一伸一蜷,便将那红绳捏在手里。
彤华淡淡笑了笑。
她原是极喜欢初生的一切,这样蓬勃的朝气,再带着无限的希望,好像前路没有一点黑暗困苦。
她低头瞧睡着的小人儿,轻声对陶嫣道:“阿邈天资聪慧,开蒙早,听闻你有孕,找了这个字,说取堇年安好之意,也不知是他从何处读来。他说他感觉到,自己一定是要有一个妹妹了。我也只是把这个字刻下来,替他送出来而已。”
原博衍立在窗外,听见这个名字,立时心头一紧。
这个女儿,其实不是陶嫣第一个孩子。
三年前,陶嫣曾经有过一个孩子。那时候她专注繁记的生意,即便月份大了也坐不住,常往繁记跑动。
有一回她和彤华看账本的时候,误食了下人奉给彤华的茶点,谁知那糕点里有毒,当时便差点害得她们母子俱亡。
当日陶嫣被火速送回王府,原博衍将宫内的太医几乎尽数叫来,却怎麽也商量不出个好的办法,最後实在无可奈何,由宫中施用秘法,找来了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国士印珈蓝,请她为陶嫣保命。
也就是那一次,陶嫣才知道,自己的好友祝文茵,其实就是神秘的异术士印珈蓝。
但早在这之前,原博衍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她是印珈蓝,也是祝文茵,她精通异术,也掌握大昭经济命脉,她与他们暗中来往,又为太子效命——原博衍实在无法不防备她。
如果不是陶嫣危在旦夕,他绝不肯将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
他心里清清楚楚,一旦她插手,自己必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事实也果然如此。
陶嫣身体修养到如今,虽已看不出什麽大毛病,可这次有孕还是让原博衍提心吊胆。
至于当初的那个孩子,为了保住性命,一出生便被送去了天池山拜师静修,十八年内不得归返。
所以他叫邈。
山长水远,不复相见。
陶嫣听说阿邈的名字,眼眶霎时就红了起来,微微哽咽问道:“阿邈还好吗?”
彤华耐心又温柔地道:“好啊。阿邈已经开蒙了,很聪明,等到了年纪,就能回来了。嫣儿,别哭啊。”
陶嫣流了几滴眼泪,开始觉得自己矫情,让侍女拿了个小包袱来,托彤华带去。
彤华应声。
她头也未回,却已经感觉到了原博衍在窗外僵直的沉默。
阿邈的名字,是一个致命的弱点,使她足以掌控这个野心磅礴的男人。
他的弱点不是孩子,而是陶嫣。
她逗着小阿堇,眼里是澄澈的笑意,心底却是冷的,刀锋淬毒,架在每一个人的颈边。
那份带毒的茶点,是她叫人送来的。陶嫣与她亲密无间,一时口渴,也就端去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