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在车停的一刻就迎上来,待她们下车,没有将她们引进室内,反而绕到了後花园的亭子处。
“老爷已经在来的路上,烦请稍等。”说这话时,女仆是冲着郁檀说的,倒茶的时候也只倒了郁檀那杯,仿佛墨忘是个隐形人,看不见。
墨忘已然习惯了她们的态度,不甚在意,抬手要自己去倒温水。
手刚伸出,忽然被握住手腕,阻止她的下一步动作。
郁檀笑意沉沉,望着那名女仆,“你是眼睛不太好吗?不如带你去医院看看?”
在林宅这个大染缸呆久了,女仆都长了八百个心眼子,顿时明白她是何意思,她老爷吩咐要好好招待的贵客,挂起标准的笑容,为墨忘倒了杯绿茶,“二小姐,请喝茶。”
墨忘看到女仆对自己扬起的笑脸,身体一抖,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换杯温水,她不喝茶。”郁檀说。
女仆笑容僵了僵,片刻恢复正常,“是。”
她在替自己出气。
墨忘意识到,心里某处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说不清是什麽。
握着温暖的水杯,墨忘轻声说,“其实不用这样的。”
郁檀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你越是忍让,别人就越是把你当软柿子捏。”
她知道墨忘在林宅受了很多欺负,更知道她一直都不曾斤斤计较,一直在一味地隐忍,一味地後退。
“好玩!好好玩!”
嘈杂的声音伴随着孩童兴奋的喊声一并传来。
一个约莫有十岁的男孩推着正在运作的割草机,奔腾在草地上,草地上的草长短有序,显然是已经修剪好的状态。
有名园艺师追在男孩的後边,仓惶着喊着小少爷,危险。
林宅有严格的规定,不会允许下人把自己的孩子带过来上班的地方。
他的身份不言而喻。
“他的私生子都长这样大了。”
“诶,那两个漂亮姐姐!”男孩注意到亭子里的她们,在园艺师苦苦的哀求下丢掉抓紧不放的割草机,手插进兜里,飞奔向亭子。
他的脸庞生得和林志远有八分像,笑容纯真,但郁檀和墨忘莫名觉得他危险。
也得亏了这份直觉,在男孩掏出水枪时,她们不约而同站起来。
水枪的装水槽是透明的,能看见里面盛着的液体是红色。
要是染到衣服,怕是很难洗掉。
“小孩,你别乱来。”郁檀往前一步,护在墨忘的身前,呵斥男孩,脸上写满严肃,“要玩去其他地方玩,我们是你爸爸的客人。”
男孩嘻嘻笑,吐舌说偏不,按下水枪,对准的都不是她们的衣服,而是她们的脸颊。
“客人,我请你品尝美味啊!”
墨忘纤瘦,郁檀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屏障,抵挡对她的威胁,抬手挡在自己脸上。
湿热的液体在郁檀白色的衣服上晕开血色,腥臭味扑鼻而来。
郁檀皱紧眉头,墨忘怔怔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没比自己高大多少的身姿,心头震颤。
“染上猪血的人也会变成猪!”水枪里的液体没了,男孩不得不地停下,瞧着女人一身臭烘烘的猪血,笑得畅快,“哈哈哈哈,你是猪,蠢猪!”
“我要把那个姐姐也变成猪!”他说完,很快跑开了。
墨忘被郁檀护在身後,没有沾染半点污渍,着急地问郁檀,“你没事吧?”
“没事。”郁檀嫌弃地看着自己一身狼狈,“就是有点臭,想洗澡。”
女仆匆忙赶来,看到她这一身,顿时猜到了是谁的杰作,小少爷是她不能责怪的,没招待好客人的後果很可能是她得承担的,女仆脸色煞白,请她进去里面洗澡清洁。
“去我房里吧。”墨忘说。
“好丶好。”墨忘的房间足够偏,如果老爷和那个女人缠绵再久一些,或许不会发现她没招待好贵客。
她们从後门进入室内,直接通过後门的楼梯上去。
走到最角落,就到了墨忘曾经的房间。
房间里空荡荡,布满灰尘,墨忘想应该是她离开之後,就没人进来收拾过,原先她住在这里时,也一直是自己收拾。
衣柜里还有几件温婉婷在外面作秀,送给墨忘的衣服,墨忘一件都没有穿过,正好拿给郁檀替换。
“谢谢。”郁檀接过衣服,道了声谢。
“不,要说谢,也应该是我谢谢你。”墨忘低声说,双手交握,眼眸中有深刻的动容。
她是第二个在林宅这个吃人不如骨头的地方保护她的人。
语气太认真,郁檀忍不住弯眉,“感动了?”
墨忘似是没料到她会说着这话,无措地眨眨眼,双手攥起,纠结片刻後实诚地点头,“……嗯。”
郁檀笑了笑,笑着笑着,却觉得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