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办,女儿这要是一辈子瘫痪——”
“医生都说还有希望!你别老瞎说行不行?”
“希望……就那麽点希望,管什麽用?”洪玉哭着说,“我真不该的,不该让她住校的,如果不让她住校,或者我每天接送,也不至于发生这种事。”
“怎麽能怪你呢?要我说就怪宋霄!这小子……我真没看出来西月喜欢他,还给他写信……如果我早知道,我就应该去找宋霄谈,让他离咱们女儿远远的。”
两个人都在说‘如果’。
如果不做,如果去做,其实结果不都一样麽?因为没有如果这种事。
陆祈宁靠着门,听着他们的聊天内容,觉得这夫妻俩是真心喜欢这个养女,从那麽远的山区把她带出来,养得跟朵花似的,好不容易就要盛放,突然就枯萎夭折,换做是谁都受不了。他站在那里听了很久了,听他们要怎麽为女儿讨回公道,听他们要怎麽找宋霄麻烦,听他们要如何照顾女儿的下半生……
听着听着,心中居然有几分触动。
相比之下,他的父母可没这麽细腻温柔,从小奉行精英教育,找来的老师和佣人用他们的规则和对世界的看法传授他知识,那样的知识匮乏又物质,他想逃离陆家,本质上就是逃离这种‘规则’,他不像变得像宋霄那样,充满才华横溢的另一面,是对权贵的俯首称臣。
身边没有羡慕的人。
但现在他挺羡慕梁西月的。
转念一想,羡慕她?
算了,他得承认,梁西月身上有让他触动的某些物质。
夫妻俩谈了几个小时,内容绕不开上面说的那些事,已经接近年关,公司事多,再加上老人生病,还得收集证据跟那些人打官司……
“那女儿那边怎麽办?找人照顾?录完口供,她情绪已经很不稳定了,现在再找人照顾,她万一觉得我们不关心她,岂不是更自暴自弃?”
“那你说怎麽办?事情那麽多,你爸妈身体不好在住院,公司的业务也不能停……”
洪玉陷入沉默。
正欲说话,耳边传来陆祈宁懒洋洋的声音,“我带她去瑞士吧,那边有我们陆家组建的医疗团队,也许恢复得比国内好。”
*
“等你来瑞士的时候,我再给你看看我们种的树苗,长得可好了。”
“还有後院,那个叫,叫什麽鸟?也活得很好。”
“嘿,西月,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哈咯,西月?”
Tate的声音呼唤着梁西月,她微微回过神来,看着镜头里那张轮椅,觉得既感慨又温馨。
那张轮椅,真的陪伴她度过很艰难的一年。
“听到了。”她说,“谢谢你这麽用心照顾我留下的东西。”
“应该的。”
两人又聊了些关于当年的事後,便挂断电话。
她有些疲惫,捧着Tate邮寄过来的礼物盒朝楼上走,走着走着,想到了遗落的事,身子靠着墙壁,给陆祈宁发信息,单手打字,询问他新闻里戴戒指的事,还没打完,就听到楼下佣人在喊‘先生好’。
回眸望去,陆祈宁从厅外走了进来,一身黑色过膝大衣,肩上略有雪花,很快就融化不见,脱掉大衣,里面是同色系半高领毛衣,紧身的缘故,衬得胸肌和腹肌格外明显。
她站在楼梯上,俯看着他。
陆祈宁似乎察觉到打量的眼神,擡眸望去,对那双眼眸对视上。
“不是还在国外工作?”
他笑着指了指腕表,“坐飞机回来,很难理解?”
黑眸从那张脸上慢慢转移到她手上拿着的东西,指着问道:“那是什麽?”
“哦,Tate给我寄的礼物,我还没拆开看。”
陆祈宁大步流星往台阶上走,走到她跟前後,闻了闻空气里散发的味道,是玫瑰和桂花糅杂的香气,很廉价。
不用想,盒子里装的大概率是Tate自主研发的香水,能难闻到这种程度,不容易。
还是梁西月身上的味道好闻,淡淡的水果香。
又是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她瘦了许多,巴掌大的脸上少了几分肉,衬得五官立体精致。
几缕散落的碎发落了下来,衬着几分娇弱,他伸手将那几缕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後,指尖的触碰像是滑过绵绵春水,软得不可思议,遥想结婚那年,他这麽碰她,她总会脸红着说:“你得给我点时间适应。”
适应?
陆祈宁心想。
这词儿,可真不应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