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卖给我多少钱?”
她仰头看着他,晶莹的眼泪在眼眶打转。
犹如春雨浸染过的海棠,坚韧。
明艳丶楚楚可怜。
陆祈宁看着她的眼神,心一下子就软了。
软得一塌糊涂。
擡起右手去擦她眼角的泪。
她把头扭过头,不愿意让他碰,在扭头的瞬间,硕大的泪珠就这麽滴落下来,落在手背上,滚烫得很。
“我才不要卖给你,卖给谁,都不卖给你。”
陆祈宁的手僵在半空中,僵了半分钟後,慢慢收回来,滚动喉结,“强买强卖,我的强项。”
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落。
陆祈宁离开了一周,她好想他,他回来了没问她过得怎麽样,就说这麽难听的话,越想,就越觉得委屈,眼泪越流越多。
陆祈宁也察觉到自己说得过分了,但实在是她把他气得不轻。
怎麽能说出‘卖身’这种话来?
他慢慢蹲下来,黑眸望着她,“梁西月,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讨厌我把你带到瑞士,讨厌我逼你活着,讨厌我的一切。”
“……”
“如果我现在让你走,你是不是会毫不犹豫的离开?”
“……”
陆祈宁站起身来,走到旁边的柜子边上,从抽屉里取出了一把枪,直接打开弹夹,将三枚子弹放进去,每放一枚,他就说:“我之前在美国的佛蒙特州里遭遇过枪战,留下了一些心理阴影,後来请了个NRA教练,他上第一课的时候说,请务必谨慎丶认真丶严谨对待每一次触发扳机的决定。”
第二枚子弹进入膛室,“你知道认真丶严谨是什麽意思吗?意思就是,生命诚可贵,如果不是遇到危险,请务必三思再三思,这一枪是不是必须要射出去。”
第三枚子弹进入膛室:“你之前玩的那把枪,对准过我很多次,我想你每次对准我时,都是经过深思熟虑,都是觉得我非死不可,如果你有子弹的话,我想你会毫不犹豫的开枪击杀我。”
三枚子弹上膛,他扭头看着她,说道:“梁西月,既然你已经设想过无数次了,不如这次来玩真的。”
梁西月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了。
因为她无数次把那颗子弹上膛,所以听得很真切,她双手蜷曲紧握,扭头看着窗户时,能清清楚楚看到身後男人拿着那把枪在靠近,她的身子止不住颤抖,抿着唇说:“我不想玩。”
“玩啊,为什麽不玩。”
“我说我不想玩!”她咬着唇,“陆祈宁,你是不是喝酒喝多了,所以在这里发疯?我不想陪你发疯。”
说完,她操控着系统掉头就走。
陆祈宁见状,大步流星走上前,拦住她的去路。
她看着那双澄亮的皮鞋,慢慢擡眸,撞入那双漆黑的眼眸里,一字一句:“陆祈宁,你要想我死你就直说,你明知道……明知道……我刚来瑞士的时候,那麽痛苦,我是拿枪对准你很多次,可是你仔细想想,我到底是对准你多,还是对准我自己多……如果真有子弹的话,我第一个射杀的人,就会是我自己。”
陆祈宁听到这话,浑身猛地一颤。
本来到喉咙的话,一下子卡在那里,上不来下不去,胸口更像是中了一枪,从胸膛前直接穿透,鲜血淋漓。
他一下子就蹲了下来,看着她哭得红肿的眼睛,声音沙哑,“那把枪,还给我。”
梁西月没说话。
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看得他心疼又难受,内疚横生。
他把上膛的手枪扔到一边,站起身来推着她往餐厅里走,边走边说:“吃饭,我让人给你做好吃的。”
“不想吃。”她闷闷地说,“没胃口。”
“吃点。”他说,“吃一点,我就不阻止你跟Tate见面了。”
梁西月到底是没吃。
哭了十几分钟就让salah和hassan扶她去楼上睡觉,任凭陆祈宁怎麽哄,她都不肯吃一口。
後来陆祈宁取走了她那把枪和那枚藏在床头柜下的子弹,甚至把庄园里所有的枪支都做了处理,也不怎麽阻止她跟Tate往来了。
可即便如此,两人的关系就像是横跨在大峡谷的两座山头,隔得很近,但中间是万丈深渊,谁也不敢再贸然走近一步。
九月底,梁西月再次复诊,陆祈宁作为她的监护人,跟主治医生聊接下来的康复训练计划,沟通中,医生告诉陆祈宁,梁西月有望在未来一年内恢复行走能力,两年内达到没出事之前的正常水平。听到这个消息时,两人都愣住了,尤其是梁西月,双眼无神,怔怔望着医生发呆。
陆祈宁站在她的身侧,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恭喜啊,熬过来了。”
梁西月沉默了很久。
她比谁都明白,这句‘恭喜’和‘熬过来’的含义有多重。
那时,她跟陆祈宁的关系很僵,上次吵架後,他们没再说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