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捏着那张平安符,“好了,我知道了,在家好好的,有事给我打电话。”
梁言霖看着她的样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默默送她去机场。
而他们的身後跟着一辆低调大衆,跟他们一路到了机场,看着梁西月进入大厅,那辆黑车才掉头离开。
入春,雨水多,一道惊鸿闪电横跨空中,将整座城市笼罩在雾霾中,梁言霖按住西装下摆起身关窗,雨水裹着春寒扑在脸上,能闻到空气里漂浮着的丶咸湿的海腥气。
今天他跟陆祈宁出来谈项目,刚到地方就下起暴雨,会议室的气氛被压得较低,所有人正襟危坐,表情严肃。
梁言霖跟陆祈宁这麽久了,也没摸透他谈判的技术,只能总结——不拖泥带水,目光高远,会议内容进行到一层,他可能已经看到高更层的问题了,只能一边跟一边学。
谈完出来,地方负责人想请他们吃饭,陆祈宁看了看腕表,确认还有时间,扭头看着梁言霖,冲着他扬扬下巴,问他的意思。
梁言霖觉得都到地方了,没理由不跟对方吃,就点了点头。
几十个人往停车场去,陆祈宁直接把梁言霖拽到了主驾驶位置,说道:“你开车。”
“?”梁言霖看他一眼,“为什麽不叫司机。”
“因为叫了司机,你就得喝酒。”陆祈宁笑了笑,“别人不敢灌我酒,但敢灌你,明天一堆事,少给我掉链子。”
实际上陆祈宁一句话,也没人敢灌梁言霖酒。
问题是,梁言霖是他的谁呢?邻居?弟弟?还是小舅子?反正哪个他都不想要,不如用最笨的方法。
梁言霖有些不满,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坐到主驾驶位置。
大雨如瀑布般冲刷着车窗,他啓动车子徐徐往前开。
梁西月不在,陆祈宁无所顾忌,直接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咬在嘴里,单手点烟,浓烈的烟味散发出来呛得梁言霖头疼,他咳嗽了两声,不满的说:“车内吸烟有害健康,而且你让我吸二手烟,让我姐知道——”
“你还知道把你姐搬出来。”陆祈宁打断他的话,侧目看他,“进步神速。”
梁言霖也不想动不动就搬梁西月,但陆祈宁这习惯真不好,他也不知道他在梁西月面前是怎麽样的,只能硬着头皮说:“你是不是跟我姐吵架了?最近的脾气就跟吃了炮仗似的,我都没说什麽,你就阴阳怪气。”
陆祈宁真是被这对姐弟给气笑了。
他咬着烟看着梁言霖,说道:“哪儿听出我阴阳怪气?”
“你自己不觉得麽?”
“谁敢觉得?”
梁言霖抿了抿唇,不敢怼回去,只能说:“反正我姐最近心情也不好,我看她这样不止是因为工作,你要是真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就低头认个错能怎样?”
在梁言霖的印象里,陆祈宁一直是很强势的那方,他有城府丶有主见丶想做一件事就一定会做到底,用父亲的话来说就是:陆祈宁天生吃商场这碗饭,跟他玩,没得玩,这也是为什麽小时候他们姐弟能被他耍得团团转,因为这个人实在太聪明。
就是私人感情处理得不怎麽样。
老是吵架。
所以夫妻之间出现矛盾,他理所当然认为是陆祈宁做错。
陆祈宁这会儿不回了,沉默良久才说:“她要是那种道歉就能原谅我的人,我们能闹到离婚吗?”
“离婚?”梁言霖语气一紧,“你做什麽对不起她的事了,她能跟你提离婚?!”
“还能为什麽?”他咬牙切齿,“为他妈陈漫云她女儿!”
陆祈宁真的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有今天,陆渝清找他帮什麽忙,他也不可能答应,陆雯沁再可怜,他也不可能去照顾,关他屁事?可那时候怎麽鬼迷心窍就去了呢?他头一回觉得自己在处理私人感情上确实不妥,但後悔也来不及了,反正他心里就一个想法——想跟他掰,没门。
他们死都得死在一起。
“你他妈怎麽能为那个女人——”梁言霖双目圆瞪,情绪激动,爆了粗口,“你他妈怎麽能为她——”
车子行驶在海边的大道上,狂风席卷,暴雨闪电,两侧种植的椰子树都被大风刮得树枝摇曳,梁言霖怒吼着责骂,情绪失控,再加上风雨太大,车子在大道上行驶都有些飘飘然,一个没注意,车子就失灵往下坡直挺挺的冲去。
速度太快,且风暴在海面上席卷而来,旁边的车子都已经安稳的停靠在路边等风暴过去,只有他们的车子像一道抛物线,无法控制的朝着下坡冲刺。陆祈宁看向车外的景色,心头一紧,通过车载雷达报警声作为触发点,争取0。5秒反应时间,随後将副驾驶座椅後移10cm,为後续动作预留空间,同时确保安全气囊触发时与胸部保持25cm缓冲距离。
在车子即将撞上椰子树时,他右手横亘在梁言霖胸前,肘关节锁定抵住中控台,前臂肌肉绷紧着,以最大程度保护梁言霖,自己没做任何安全措施。
‘咣当’一声,车子猛地撞上了椰子树,在狂风暴雨的大道上,车子发出被撞击的轰鸣声。
梁言霖在失去意识的最後一秒只看见了陆祈宁满头是血的倒在他身侧。
*
德国的天气时好时坏,大部分都是阴天。梁西月来这已经有大半个月了,李玉蔺将案子前前後後打点清楚,两人也多次为案子进行了深度交流,避免上庭时说错话。开庭那天是四月底,法庭大门石砖缝里的残雪还泛着蓝光,但不远处的樱花已经露出苞芽。
李玉蔺的专业不用多做赘述,全程用德文进行交流,必要时只需要梁西月起身回答。
庭审结束後,李玉蔺告诉她放宽心,再等半个月就能宣判结果。
梁西月也不急,等到五月中旬,法庭宣判,因《星海》属于Schmidt所有,需归还画作,但因此事梁西月等人也并不知情,所以无需补偿。
宣判结束後,梁西月对李玉蔺进行了道谢。
忙前忙後快两个月,陪她跑了这麽多的地方。
李玉蔺笑笑着没事,问她什麽时候回国。
她看了看时间,说下午就回去。
临别前,李玉蔺的妻子还送了她一盒自己做的黄油饼干。
回国的时候,应歌来接,接她的时候总是欲言又止,有什麽话想说,又有些不好说。
梁西月没当回事,以为她是为工作的事发愁,毕竟家里给的票子越来越少了,画廊也就越来越当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