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呗。”江樾故意不明说不戳破,放慢语速,尾音拖着不正经的笑腔,笑里颇有几分的兴味,似是生怕周京霓听不出这是在点她,但他思路跳得也快,一口否了另件事,“给沈逸不可能,我运回泰国当靶子练枪。”
“你有病吧。”周京霓在心底叹了口气,面上苦涩一笑,“我现在真养不起。”
这话算是变相承认了她刚刚没说真话,江樾满意了,他说:“车永远为你保留。”
周京霓不语。
见她沉默,轮到他叹气,“早点休息。”
话落,电话被他挂断。
周京霓缓缓伏在栏杆上,外套滑落到地上,她捡起攥在手心,脸埋进并拢的胳膊间,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心脏一阵一阵地悸动。
今晚大概又要睡不着。
她最近时常彻夜难眠。
从她决定把沈逸和外婆给的钱全投进去,想在最短时间内连本带利还回去的那一刻,精神逐渐被压抑到极致。
失眠又必须保证休息,她开始依赖褪黑素软糖,几个月的时间,用量从一颗增加到五颗也不管用了,而且常常睡眠时间不够,总半夜被噩梦惊醒,然後辗转反侧到天光大亮。
倪安也担心过她身体状态,总劝她好好休息,别给自己那麽大压力。
在坍塌的废墟中重建城堡是件很难的事。
她只能尽量让自己睡个好觉。
回到客厅,周京霓从冰箱里取了两瓶1664,熟练地啓开瓶盖,身子半倚在沙发背上,目光涣散地盯着自己倒映在落地窗上的身影,酒冰得牙齿痛,她倒吸一口冷气。
这下更不困了。
叮。
叮。
剩下半瓶丢进垃圾箱,正发愁时,手机连响两下,她拿起来看。
看见江樾发来一张图片一行文字。
【图片:报名表】
【你这两个朋友倒是都在呦,看来今年GT大奖赛有意思了】
周京霓视线在手机上停留几秒,放下又拿起,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心里有些烦躁。
沈逸和叶西禹都打算参加比赛,却没人告诉她。
嗯……不过这好像也没什麽问题。
他们一直热爱这项活动,尤其沈逸。
当初三人约定过,去美国读书时,一人买一台911gt和法拉利,跑遍所有山头。
时过境迁,他们都去了不同的国家,而她现在连参赛的车都没有,告诉她有什麽用。
敏感的思绪如草芥疯长,她不由得想起前段时间的事。
…
回悉尼前的几个月里。
那会她觉得自己和叶西禹是全北京最悠闲的人,两人每天形影不离的混在一起。
起初就是约吃饭,直到去滑雪开始,他就好像犯了水逆似的,先是把脸摔破相,第二天自己开车被追尾,第三天坐的出租车被撞,第四天坐家里的车出门,车灯又被闯红灯的拐弯车撞碎。
关键是,周京霓每回都在车上见证这些。
叶西禹和沈逸一样,都不信玄学,但这几次实在太巧合,他忍不住自我怀疑了,问她,“周姐,你帮我看看处女座最近的运势,是不是不易出门。”
“不是不信吗。”
他摇头长叹,“一码归一码,就像我爹,不信佛,拜的时候头比谁都磕的响。”
周京霓翻开星座,把手机推过去。
叶西禹看得仔细,但浏览到底也没找到自己想要的,皱着眉咂舌两声,评价道:“东西有点水。”
“有句话叫出门要看黄历。”说着,滚烫的山泉水凉至85度,周京霓双臂搭上桌沿,不紧不慢地摆好所有茶具,开始喝茶前的一系列步骤。
温杯丶置茶丶洗茶丶分茶,再到把茶杯推到他手边,整个过程她做的行云流水。
叶西禹恍然大悟,拍桌惊呼,“哎呦!是好久没算命了!”
“你还有这习惯?”
“一块去呗?”
周京霓拈着茶杯盖滑过茶汤,嗅着茶香四溢的空气,低下眼帘,吹拂掉热气,浅喝一口茶,再擡头,他已经在打电话了。
于是第二天,他硬拉上她一同去拜访了的一位退休後研究道教的老人。
前几个小时,叶西禹点头如捣蒜,听得比上课还用心,周京霓在旁边嗑瓜子丶逗那只肥胖的狸花猫打发时间。
结束时天色已黑,外面飘起了雪絮。
起身道别,老人单独看了她一眼,慈爱地笑笑,“往後的时运很不错,不过会很累,压力也大,抓住时机,克制欲,那未来不比曾经差,甚至更好。”
周京霓系围脖的手一顿,动作也慢下来,但很快礼貌地回了一记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