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您。”
这时候,她觉得这句话讲得模棱两可,就像班主任喜欢用“努力就能考上好大学”鼓励学生,老板惯用“努力就能升职”忽悠员工,甚至可以广泛地用于所有人。
可出门时,老人无意的一句忠告,让她听进了心里。
“小姑娘,强求不来的事与人,一定要放得下才能成大事。”
风刮大了,细雪飘落在发梢上,她鼻尖冻得开始发红,双手捂在嘴上哈热气,叶西禹已经迅速跑回车上取暖,她走出几步,回头看了看,手压着头顶的大衣帽子跑回去。
一分钟後,她正襟危站在客厅中央。
“您算这个怎麽收费。”
老人笑了笑,递上一杯热水,示意周京霓坐下,“我从不收费,只看眼缘,和小叶他奶奶是旧相识才跟这孩子聊的,倒是没想到他带了个朋友来。”
周京霓没懂。
老人抿唇笑,继续说:“知道你想问我什麽,感情是吧。”
周京霓视线擡起,轻蹙眉看向老人。
她不置一词,算默认。
“六爻起卦,但我只回答你一个问题。”老人从抽屉中取出三枚硬币放在女孩面前,见她径直抓进手心要抛出去,及时阻拦,“先问再丢。”
周京霓看了一眼手心,这次问得很快,“我会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吗。”
老人点点头,擡手示意她继续。
胸口不安地起伏着,周京霓攥起手心,双手交叉紧扣硬币,听到茶杯搁置在桌上的声音,她闭上眼深呼气,再睁开眼,松了手,把硬币掷出去。
哐当。
哐当。
……
连续六次完成,老人落了笔,白纸上多了几组代表正反的数字
周京霓尽量平缓绷紧的情绪,静等着。
老人喝了一口茶,没回答那个问题,而是问:“你很喜欢他,为什麽不表白。”
话到这,周京霓摩挲衣角的手指停下,胸口似又闷了一口气上不来。
她垂着头,好半天都回不过来神。
老人并不催,垂眸续茶,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去考虑,忽然手机弹一条消息,是沈逸发来的得奖喜讯,她心沉了沉,无所谓了,前倾的身体往後靠了靠,平静的讲述,“我们一起长大,可现在的家庭条件完全不同,类似于天上地下?也不止,是古代皇城墙内外天壤之别那麽大……他在英国,我在澳洲,现在距离遥远,未来未知,我没把握,因为我们的生活目前没有什麽交集。”
老人点头。
她接着说:“走不成殊途同归没关系,起码不至于分道扬镳,我不想失去他。”
说最後那句话时,她感觉心脏钝钝地疼,浑身的力气被一瞬间抽干。
老人放下茶杯,“其实你答案早在你心中。”
“可是——”
“可是你知而不避。”
周京霓落眸,喉咙像被堵住,近乎失声地挤出一个字,“嗯。”
“那你何必纠结结果呢。”
“我……”
房间里很安静,窗外大雪纷飞,檀木的线香灼烧出丝缕白烟。
“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人若不为形所困,眼前便是大罗天。年轻时我和我夫人都向往无欲无求的生活,说什麽种菜养鸡,後来她去世了只剩我一人,退休这些年,我总无意地和我儿子唠叨,没事带孩子回国看看我。”说话间,老人眸中缱绻起春日暖阳,话落时,老人笑看了她一眼,沧桑温厚的手掌抚过黄花梨桌面,撑着站起身,背着手踱步至窗前,打开一扇窗。
大风卷得屋檐前枯黄的竹叶沙沙作响。
周京霓望着那扇窗与老人,听着每句话,心逐渐静下来,眼里泛起波光,她双手拘在膝盖上,在等下句话。
“老了觉得孤独,可寻求陪伴,何尝不是一样欲,你还小,顺其自然吧。”老人关了窗,笑意清浅。
周京霓想再问,听见开门的声音,看见老人撑门框站,她知道这大概是送客的意思,喝净最後一口茶水,手揣进兜里起身,规矩地颔首致谢。
在迈过门槛时,老人送她了几句真挚的忠言作告别。
“一直到未来的五至八年,你身边会有个很真诚善良的朋友或爱人,要珍惜;你的事业运远高于爱情,要擅用。”
“这两样不一定能兼得,但一定相辅相成。”
话说的隐晦,意思有多层,周京霓理解得很快,但也一知半解,她伸手摘下帽子,却只说了一个“您”就被打断。
“你的问题下次你再来我再回答。”老人含笑朝她挥手,同时关了门,不给她机会再多问。
…
——会有个朋友……或爱人。
——爱情与事业不一定兼得,但一定相辅相成。
回想起这件事,周京霓感觉心情瞬间好了点,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哼着曲出门倒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