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不肯承认吗?如果不是为了离间我与四魂之玉,你又为何要在踏进门之後,便将碎片封在了你的灵力结界里,切断了我与它的连系?”
话音未落,清那丸的目光便挪到了柴火的灰烬处——那里原本燃烧着这森林陋屋里唯一的火焰,但当她踏入的一瞬间时,便感应到了那枚正与火光起舞丶编织着幻梦罗网的碎片。
桔梗没有答话,清那丸似乎是觉得自己终于占据上风,便迫不及待地要再将一局。
“所以,巫女桔梗,你的目的是想救杀生丸出来,对吗?”
她又沉默了几秒,随即缓缓收回了灵力——褪去了纯白的结界,一枚晶莹的碎片安静地躺在木屑与灰烬之间,像是烧灼後凝成的结晶。
然後她才开了口,表情不知为何,浮氽着些细小的动容。
“我的确是抱着救杀生丸的目的前来这里的,你若以为我是为离间你与四魂之玉而说出方才那番话,也无可厚非。”
清那丸的眼中显露出一种了然和嘲讽:“哼,你果然与他……咳咳咳——”
又有无色的液体从它的嘴中喷薄出来,险些溅到了桔梗的衣物上。她没有躲闪,却是微微蹙了眉,目光始终没有从清那丸的脸上挪开。
有几滴落在四魂之玉碎片的周围,很快,被柴火的馀温烧灼,化为空气中的虚无。
它的生命正在流逝。
想到这里,桔梗的眼神大约显现出了些怜悯,而这样的目光恰好与清那丸擡眼而来的目光撞了个满怀,于是对面的眼中浮现出一刹那的怔忪,随即便是忿恨……不甘。
“你觉得我很可怜对吗?与四魂之玉缔结契约,变成了这副非人非妖的样子,不,不对,你是觉得我很可笑吧,你走过的那条愚蠢的路,我现在还义无反顾地再走一遍……咳咳!”
她轻叹一口气:“不是的。”
清那丸却不罢休:“别狡辩了!”顿了顿,它的语调愈发尖锐,“对了,你与杀生丸那半妖弟弟在一起过,还为他而死,含恨而终,可现在竟然还能与他的哥哥在一起,你们人类对这样的事如此宽容?还是说巫女桔梗,你也已经一只脚踏入了‘妖’的界限呢?”
它的眼眶中镶嵌着愤怒和嘲弄,赤红的瞳仁边缘泛起了正逐步蔓延的灰白,像是无法终结的死亡,正在极夜的边缘贪婪地吮吸着所有温度尚存的色彩。
她不知道还需要多久,但是,四魂之玉终究会取走它的生命丶它的灵魂——她得抓紧时间才行。
于是,她伸出手,在清那丸的憎目中拾起了那枚晶莹的碎片,置于手心。
“你?!”
触碰碎片的一刹那,她的眼中登时闪过一丝了然之色,然後便看向了它:“清那丸,那是我与他们之间的纠葛,不该由你抑或四魂之玉来评说。如今我只想你明白,我仍是此间最了解四魂之玉的人,因此,我不想看到它既破碎至此,仍在戏弄他人。”
不给清那丸反问的时间,她将托着碎片的那只手,悬在了虚弱而丑陋的妖怪面前。
“你想要杀生丸在里面受尽折磨,永无天日。但是,四魂之玉真的就与你同心吗?”
“你……同样的伎俩,我不可能——”
“倘若不信的话,便自己睁大眼睛看看吧。”
“哼,看……什麽……”
“看看你倾尽借来的碎片之力为他构建的那一座阴诡地狱,是否真如你想象那样,令他求生不得丶求死难遂。”
“……”
“怎麽,不敢看吗?”
“哼……怎麽……可能!”
它怒目圆睁,撑着最後的几丝气力朝她的手心抢去——像是抢夺着最後的救命稻草。
但稻草,终究救不下一只溺水的妖。
触碰到碎片的一刹那,如一扇紧闭的大门骤然掀开,门後的场景尽然展现。它瞪大双眼,期待着看到千万妖魔撕咬着杀生丸丶在鲜血地狱里永不翻身的一幕,却只事与愿违地看到一个祥和而朴素的人类村庄,远方万里无云,山丘连绵,近处炊烟袅袅,宁静致远。
“啊……”
桔梗将掌心回收,青葱玉指此时正如一座牢笼,将碎片紧紧关在里边。
清那丸失去了所有力气,霎时如断线木偶一样跌坐在地上。
“清那丸,”她见状,只得抓紧时间,及时开口,“为什麽这麽恨杀生丸?”
清那丸怔忪了一会儿,侧眼看向她时,眼眶中也尽是迷茫的死雾,好像已经被碎片吸尽了妖力:“你说……恨?恨吗……哈,如果恨就是想要他死的话,那我的确是恨他的。”
“为什麽?”
“为什麽……因为他很强。”
桔梗顿了顿:“所以,他曾杀死过你的亲人?”
清那丸依旧投以迷茫的目光,随即摇了摇头:“亲人?我没有那种东西。”
“那麽——”
她的话音顿在这里。她想到了自己与杀生丸的对话。
——妖怪存活的法则,并不像人类那般复杂。它们倾其一生,唯有追逐强大一事,只为力量而生,只为争斗而亡。
那一瞬间,她似乎明了了什麽,也想明白了要如何劝服清那丸“帮助”自己。
“原来如此,清那丸,你只是想与杀生丸一战,并且战胜他,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