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这儿噎了噎,意识到後面的话不对,没能接着说下去。
闻言,陆屹睢却下意识擡眸,眼神直直落到手机上,执拗的目光好似要穿透冰凉的屏幕落到另一边的人身上,宛如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即便赵锦瑞最後那话没说完,也不妨碍他在昏暗看不清前路的尽头为着依稀透出的那一丝光亮生出不可置信的惊喜。
甚至主动接了那话:“尤其是……那个人还是我。”
赵锦瑞:“话虽这麽说。”
他为陆屹睢这莫名亢奋的状态感到胆颤,又苦口婆心地劝:“但就算那标本是她做的,可她既然能拿那种话骗你,你应该能明白吧?”
亮着光的眼眸又黯淡下来,陆屹睢别开眼,抿了抿唇:“……我知道。”
她的那些话已经说得够不留馀地了,他再清楚不过。
只是心里终究还是留了痕,所以想方设法联系上了廖天霖,旁敲侧击地了解到了标本的来处。
于是知道标本是叶羡凉亲手制作的同时,也知道了那套“废物利用”的说辞。
他扯了扯唇,自嘲地笑了笑,一时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什麽感觉,只是下意识更加珍惜地将标本保存了起来。
从赵锦瑞那里拿到地址,叶羡凉将快递寄了出去。
寥寥几条消息,看出赵锦瑞欲言又止的态度,她没多做犹豫,顺带将他也一并拉黑处理,彻底斩断了和陆屹睢之间的联系。
快递寄出去的第二天,她收到廖天霖的微信。
[羡羡,那个,有件事觉得还是应该和你说一下对不起QAQ,我昨天脑子不清醒,被陆屹睢套路了一下,说了那个标本的事。]
眼眸在屏幕上凝了几秒,叶羡凉轻描淡写地落下指腹:[没事。]
两天後,远在北城的陆屹睢接到快递电话。
拆开快递盒子,看着他费尽心思猜灯谜拿到的想要讨人欢心陶瓷小猫,还有在手上划了无数刀才雕刻成功的手链,他呼吸微滞。
视线久久地落在上面,良久,他终究还是没能控制住,拿了另一个手机,按下了那串数字的号码。
听筒里传出忙音,他一颗心悬在半空,不安的等待。
直到电话被接起,耳畔传来那道熟悉的嗓音。
“你好。”
难得的,不带任何别的情绪的,堪称和缓的态度,却让陆屹睢更加紧张,他下意识屏住呼吸,不敢泄出半点声音。
手机里没一点动静,叶羡凉莫名想到刚才弹出的收件提醒,下意识想到什麽。
一时也不论猜测是否准确,就准备挂断电话。
可手机另一边的人却好似猜到了她的想法,在她耗尽耐心的前一秒,终于出声。
“快递,我收到了。”
陆屹睢努力控制着情绪,嗓音竭力放平,不露端倪。
叶羡凉淡声应:“嗯。”
陆屹睢稳住呼吸,只假装不知道她无意闲聊的态度,自顾自继续:“标本,明明就是你做的。”
他放轻了的低哑声音里透出些许不甘和委屈:“你又骗我。”
叶羡凉实在懒得应付,也厌烦他这幅想要藕断丝连的模样,索性把话放得更狠了些。
轻嗤了声,她漫不经心道:“陆屹睢,少摆出这幅令人生厌的模样来。都这种时候了,你也好意思说这种话。为什麽骗你难道你不明白?还是要我说得更清楚些,我嫌你脏,也恶心你狗皮膏药似的甩不掉的纠缠,所以——”
话音未落,陆屹睢径直打断她的话:“我知道。”
即使再听一遍,这些话仍然刺耳扎心得厉害,刚才打电话时的勇气转瞬间便消散殆尽,陆屹睢喉结颤动,自我折磨似的,哑声道:“我脏,我不配和你谈感情,我活该,控制不住自己到你跟前来犯贱。”
叶羡凉慢条斯理地啓唇:“你这不是挺明白吗。”
她意兴阑珊地继续:“以後别再给我打电话,我嫌烦。”
这是她对他说的最後一句话,电话挂断,这个号码也逃不开被拉黑的命运。
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呼吸控制不住地轻颤,他的视线漫无目的地旁落在快递盒子里的手链上。
手工编织的红绳无端刺目。
指腹那些早已愈合的伤口,在此刻後知後觉地泛起刺痛,他骨节分明的凌厉指骨轻颤着举起,在将要落在手链上时,眼前蓦地浮现出当初手链沾了零星血迹的画面。
耳边好似又不受控制地重复回荡着那些冷漠嘲弄,一声声的“脏”让他胸腔内那颗迟缓跳动的心脏不受控制地隐隐作痛。
指尖轻蜷着缩回,他莫名不敢再碰。
只无意识地迈步,去了洗手间。
水流声哗哗,冬日里的水寒凉刺骨,他却恍若未觉,只拼命地搓洗手指,力道渐重,病态般地执拗,直至手指冻得僵硬发红,也未曾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