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裳把阿兄手里的第二封羽箭书信接来,反覆细看那八个字,又拿过第一张书信比对。
字体飞舞狂草,两封信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莫查看笔迹了。」谢琅把书信又拿回:「眼下的关键时节还敢往谢家射箭投书的人物,不可能自己亲笔书写,落下把柄。两封信应是幕僚代写的。」
谢明裳指着第二封的八个草书大字:「认贪墨罪,退廿万银,说得倒轻巧。二十万两的军饷亏空,又不是两千两。谢家如何能筹得出这麽多钱。」
说着便要把书信放回桌上。
谢琅又取走书信。
「再想想。筹备二十万两银虽不容易,总归是个脱罪的法子。」
谢明裳若有所思:「虽然困难,总归是条路。跟大长公主写的宗室子名单一个道理是吧。」
谢琅不否认:「贪墨军饷的罪名污臭不堪,军中大忌。沾染在身上,谢家从此出门再抬不起头。填补亏空只怕要倾尽家产。但後果再不堪,总好过牵扯进谋反大罪,抄家流放,满门离散。」
说着起身把两封书信交还给父亲桌案上。
谢枢密使原地坐着不动。
谢琅那几句话哪里说给妹妹听,分明说给他这个父亲听的。
这几天他也感觉到不对了。
禁军围住谢宅已经超过五日。朝廷有心论罪的话,十个谢家都已抄没了。
至今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不定罪,不下旨,似乎在等候什麽。
把谢家娇养的小娘子入册宫籍「备用」,人又不带走。悬於头顶而不落下的刀,像极了某种隐晦威胁。
他与朝廷僵持,不肯认下贪腐军饷污名,亏空的二十万两银不知去处,便脱不开辽东王谋逆大案。
半生戎马,不肯自污,换来的是家族抄没,佳儿流放,妻女流落不知何处……
谢枢密使的呼吸越来越粗重,衣袖抖成了风中的落叶。
谢琅眼看父亲状态不对,不敢言语催逼,急忙起身搀扶:「投书之人身份不明,但看来似友非敌。父亲再想想——」
谢枢密使突然伸手握拳,狠狠砸向桌案,黑漆木桌硬生生砸出一个裂缝。
他握着滴血的拳头,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去。
书房里只有谢家兄妹两个互相坐看着,半晌谁也没说话。
不多时,门外却又传来敲门声,「常将军命卑职送来消息。」
传话汉子匆匆进门:「事关河间王。前几日河间王来了一趟,远远驻马打量,常将军当时没留意,只当贵人路过;今早河间王却又来了一趟长淮巷,停留打量的时间颇久。」
「常将军入宫打探回的消息说,宫里打算给河间王赐王府。兴许河间王看中了谢家的宅子……只等抄家,充作河间王府。」
「谢帅最近时刻留意,多静少动,切莫授人以柄,留下任何获罪的藉口啊。」
汉子退出去後,书房里又陷入静默。
兄妹两个无言对视。
「河间王……看中谢氏宅子了?」
谢琅苦笑:「他如今风头正盛,被这位殿下看中了宅子,只怕我们谢氏无罪也保不住。」
谢明裳的心火腾腾地冒。人在自家里,说话万分不客气。
「我还当他是个人物。落井下石的狗东西,难怪父亲和他有过节。谢家还没抄家呢!」
*
日头渐渐落山。暮春的风里带出几分燥热气息。
京城的暮春燥热和关外的燥热大不相同,风里带着温软花香,不像关外漫天的黄沙石,张嘴便是沙土。
萧挽风在京城并无王府,入京後暂住在河朔驿馆。
几名亲兵忙忙碌碌,把新鲜采摘的梨花枝插去窗下细口梅瓶,随风簌簌地落下几片雪白花瓣。
今日驿馆中有客至。<="<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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