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泽……」
被叫到名字的人眉心微动,看向仍在梦里呓语的病秧子,薄唇抿成线。
或许是不得回应,卫风竟颤巍巍伸出手,极委屈地唤道:「……夜泽……」
夜泽幽幽叹气,握住那只乱抓的手,顺势坐回床榻。
「我在,」他轻声应道,抬手拨去对方濡湿鬓发,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哄意,「睡吧。」
第10章纵容
寒凉刺骨,恍惚又回到冰冷幽闭的牢狱。
卫风本能蜷紧身子,龟缩墙角瑟瑟发抖,正当濒死之际,面前凭空冒出一炉熊熊燃烧的炭火。
阴湿寒气被尽数驱散,卫风本能靠近,在发觉烈焰不会灼烫自己时,他当即伸手,将碳炉紧紧拥入怀中。
碳炉顿时挣扎起来,力大无穷。卫风被甩开,委屈无措地喊出声。
——他并不知自己叫的什麽,但见碳炉颇为暴躁地转圈,竟长出双臂,蹦躂回来搂住他。
卫风嗅到陌生而熟悉的冷冽清香,像服下一粒定心丸,沉沉睡去。
夜泽试着抽回手,奈何卫风枕得太实,抽不动;欲将身子往外挪,环在腰上的手臂箍得更紧。怀里那颗脑袋蹭来蹭去,似寻到个舒适位置才稳住不动,毫无要放开他的迹象。
夜泽生无可恋地看了雾纱床帏,过了半晌,认命地闭上眼。
…………
意识缓慢回笼,卫风模糊听见屋外传来说话声。
是……周大娘?
对方话语间隐隐带着数落之意,待卫风起身推门,看清景象後心猛地抬起——好端端的,周大娘怎麽骂起夜泽了?!
他唯恐夜泽忿然发火。
但出乎意料,夜泽站一旁安静聆听,眉毛微微拧起,看不出是烦躁还是什麽,时而点头算是应承。
他正对卧房门口,一眼瞧见发呆的卫风,微微挑眉。
周大娘正絮叨念着「以後可懂事些,多让着风伢子,看让你折腾的……」她不曾留意其馀动静,将草药递给夜泽,嘱咐他熬给卫风喝,便佝偻着离去。
夜泽一抬手,院门吱呀合拢,门栓啪嗒扣上。
卫风见对方紧盯自己,一时间手足无措:「……恩公,怎麽了?」
夜泽听到这个称呼,眉头微蹙,随手将草药抛去石桌,大马金刀坐在一旁。
卫风见其抬掌拂过桌面,顿时凭空出现一箩烙饼,夜泽看着他,拍拍身侧石凳。
卫风不明所以,还是过去坐下,温声细语:「恩公几时回来的?那沅江蛟龙……」
夜泽言简意赅:「今早。杀了。」
卫风隐约嗅到血腥气,目露担忧:「可曾受伤?」
闻言,夜泽眯了眯眼,不答反问:「你是怎麽得的病?周大娘说我与你吵架要弃你而去,你冒雨来寻才染上风寒……我怎麽不记得?」
这话听起来颇有些兴师问罪,卫风两眼一黑,又羞又急:「我从没这样讲过——周大娘胡思乱想,我丶我马上去解释……」
夜泽抬手示意他别动,追问:「那你怎麽病的?」
卫风吞吞吐吐:「……那日天明不见你回,风急雨骤,我怕有万一,便去沅江寻你……期间淋了点雨,染上风寒。」
夜泽听他越说越小声,莫名感觉心口被什麽揪了一下。
见夜泽沉默,卫风又补充道:「无大碍的,睡了一觉,现下已好全了。」
夜泽深深看他一眼,屈指敲敲桌面:「尝尝。」
大病初愈,卫风此刻毫无胃口,但他向来听话,便拿起一块递到嘴边。
咬下一口细细咀嚼,卫风神色渐异,又塞了大半进嘴里,仔细回味。
这回没错了。他的眼皮抖个不停,慌忙看向夜泽,嘴唇都在哆嗦:「这饼丶这饼是……谁做的?」
夜泽摸出帐簿,翻到家书那页递给卫风,慢吞吞道:「我追杀蛟龙到了西北,偶然遇见你父母,谈了几句——」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夜泽瞳目微缩,懒散坐姿一下子绷得笔直。
他看到卫风捧着帐簿,已是泪如雨下。
这是他第一次见卫风流泪。
「……哭什麽。」夜泽顿时有些不自然,慌得坐不住,僵硬地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