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香烛点燃,换上鲜果,用笤帚将道场清扫得一尘不染,方才离开。
鬼君治理鬼蜮有方,将入天界听封,临行前他来找到卫风,谈到白烛燃尽三轮,才将一方通体莹白的翡翠盒交到卫风手中。
「话已带到,此举於六界有益,望君三思。」
他朝卫风作揖,後者尚陷因果思绪,回过神早已不见鬼君。
卫风目光落在手中那个小小的翡翠盒上,这东西精巧清灵不染浊气,当是天界之物。
盒子严丝合缝,鬼君说被帝君施了咒,只有夜泽的血方能打开。
里头装的是夜泽这一万年来的功德。
他掂了掂,沉甸甸的。
卫风攥紧翡翠盒,眼前忽然模糊。
第四盏烛台燃尽,时间室内一片昏黑,唯独翡翠盒仍散发莹润光泽。
啪嗒,一滴血泪滴在盒面,悄无声息滑落在地。
…………
天穹渊内风波渐息,夜泽将地漾剑从幽猿眉心拔出,一把火将凶兽尸身烧得乾乾净净。
他正甩去剑上血珠,不远处空间突兀发出细微波动。
夜泽瞥了一眼:「有事?」
顾渊自虚空浮现,他穿着玄色常服,手中提拎着两坛酒,淡淡嗯了声。
夜泽:「讲。」
态度委实算不上恭敬,但顾渊不以为意,撩袍在被掀倒的巨木坐下,抬手将酒抛向夜泽,後者接住,默了片刻,紧绷的脊背终於松懈。
夜泽靠在峰石之上,揭开盖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坛。
深渊之上天色凝阴,隐隐雷电游动。
顾渊只看一眼就收回目光,望向夜泽:「你要飞升了。」
这万年来夜泽在人界降妖除魔,修为飞涨,又於天下有再造之功,而今神尊位尚有虚席,天运自会眷顾他。
夜泽并不吭声。
「你执念不除,到底还是魔修,若以魔骨渡天劫,凶多吉少。」顾渊状似无意道,「人界的邪祟已被你除去十之八九,善恶阴阳皆需制衡,你不必再插手……还是去冥界,同卫风讲个明白——」
夜泽警觉抬头盯向他。
顾渊稍顿,还是不疾不徐道:「他也该投胎了。你斩断尘缘,随我上天去,平三十二天尚无主位,你飞升神尊以後,战神一职由你来任。」
夜泽喝尽最後一口酒,将坛子随意丢弃:「不去。」
说得不清不楚,也不知是不去找卫风还是不随顾渊上天。
顾渊饮一口酒,稳声道:「我算了日子,已安排卫风七日後投胎,他入轮回我即刻来接你。」
夜泽冷着脸不吭声。
顾渊看了他一会儿,道:「夜泽,你总要放下。」
夜泽:「木菩心守昆仑的时候你放下了吗?」
顾渊眉头微皱:「这是两回事。」
夜泽对顾渊的区别对待报以冷笑:「滚。」
顾渊置若罔闻,手掌翻覆间一粒菩提子悬於半空。
「吃了它,可消你魔骨。」
夜泽一动不动,显然不接受木菩心的好意。
顾渊收回手,菩提子瞬间消失,似是耐心耗尽,顾渊的身影逐渐变淡,在走之前凝化出一方空间通道,说:「他在等你。」
夜泽微愣,待到顾渊消失,空间通道随即成型,他看见了另一头的卫风。
卫风静静坐在鬼门关前,场景一如当年被木菩心送入冥界时。
他显然也看到了夜泽,似乎早有所料,波澜不惊,莞尔说了句话。
你可以过来吗?
夜泽猛地起身,大步穿过空间通道,即刻出现在卫风跟前。
卫风仰头看他,拍了拍自己身边。
夜泽僵硬坐下。
「我已卸去城隍一职,风鬼城也交付新主。」卫风看着鬼影幢幢的鬼门关,清俊面容极其,「我在这里逗留了万馀年,少有这样闲暇的时候。」
夜泽连呼吸都放轻了,这万年来他第一次靠卫风这麽近,以至於有种罕见的晕眩感。
「我昨夜做梦,梦到了生前的事。」
夜泽瞳孔一紧,屏息看着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