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她伺候得眉目舒展,卫辞唤来米粥,自己去浴房草草解决,顺道换了身清爽衣物。宋吟病中这两日,一贯喜洁的他几乎寸步不离,脸也不曾洗过,实在难得。
吃饱喝足,宋吟支着下巴同卫辞商量:「公子,我最好的姐妹桃红跟了周大人,你能带我去瞧瞧她麽。」
提及桃红,自然也难以避免地想到了李知应,她一阵恶寒,既是因那黏稠的目光,亦是因头一回亲临血腥现场。
卫辞爽快道:「明日让她来府里见你。」
「多谢公子。」宋吟解释,「我那日原是在同玉蕊学刺绣,结果有人往线筐里藏了张字条,写着桃红病重。我当时吓得脸都白了,便想去找公子商量一二,岂知中了李知应的圈套。」
她即便不提,卫辞也已查清了来龙去脉。
来锦州时只带了一位车夫,宋吟用的乃是後来於当地雇的,是以并非亲信。如今车夫身首异处,也算付出了代价,但卫辞无意说与她听。
宋吟亦忧心卫辞将来不好同李家人交待,却不敢贸然打听身份,於是支支吾吾地问:「李……李当真死了?」
「没有。」
佩剑原是对准了李知应的头颅,想着宋吟胆子小,往下偏了几寸。岂料她又噙着泪花求情,卫辞难得耐住火气,仅断了李知应一手。
但宋吟仍是吓得昏了过去,如今,在卫辞眼里,她称得上「胆小如鼠」。
要知道,高门深墙之中,女子为了稳固地位,谁人手上不曾沾过鲜血。
他胡乱想着,腿上蓦然一重,香香软软的身子又黏了上来。宋吟环上他的後颈,坏笑着问:「公子,车夫说我与旁人私奔的时候,你可信了?」
「……」
卫辞嘴硬,「你脾性这般大,且不知礼数,爱成日往府外跑,也就本公子能容得。」
虽说并非诳语,宋吟仍是气笑了:「好好好,我今日起便学着京中贵女,知礼数懂分寸,搬回我的小院去。」
见她十分熟稔地发作,卫辞一阵恍惚——初见时尚怯声怯气的小女子去了何处?
可转念又想,宋吟若当真胆怯,便也不会迎着他冷淡的目光自荐枕席。
他抬手掐住宋吟脸上的软肉,「嗤」一声:「我算是领教了,你就是个得寸进尺又喜爱窝里横的主儿。」
……
李知应高估了卫辞的品性,亦低估了宋吟在他心中的分量。
莫说卫家二小姐与卫辞并非一母同胞,便是嫡亲的,他也不在意婚约不婚约,着实是狂傲到了极点。
偏偏落得如此下场,李知应还需保持缄默,只因卫辞拔剑时放言,道是要即刻拟家书让卫母搅了这桩亲事,且日後回京若有风吹草动,他一概算到李知应头上。
於是棘手事情将告一段落。
宋吟这厢毕竟年岁轻,又成天喝着补药,不日便恢复了活蹦乱跳。她缠着卫辞问道:「为何桃红姐姐还未来府里见我?」
实则下人回禀过一次,卫辞忙着写奏摺,忘了听。
对上宋吟软绵绵的眼神,他鬼使神差地扯谎:「石竹竟忘了回禀你?兴许在忙方家的事,这样,用完午膳我带你去钦差府。」
第13章周府
虽说周环山在锦州也不过住了一月,家当却十分可观,其中多是当地富贵人家送来的「薄礼」,装了整整九辆马车,声势浩荡。
於人前,卫辞颇重规矩,略带警告地看宋吟一眼,她只好讪讪撤回手,由香叶搀着走下。
今日宋吟戴了面纱,单一双杏眼露在外头,倒是欲语还休,分外灵动。她小步跟上卫辞,轻声问:「京中不管官员行贿麽?」
卫辞挑眉:「我瞧着你倒是爱管。」
她瘪了瘪嘴,识趣地止住话头。
周环山亲自将二人迎入正厅,规矩极了,连馀光都不曾瞟向宋吟,语含尊敬:「公子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把你那个春红绿红的小妾叫来。」
「桃红?」周环山宦海浮沉几十年,不过两息,便明白卫辞是为了他恩宠正浓的外室而来,忙不迭唤了丫鬟,「去芳华阁。」
卫辞无意候在这里听女儿家闲谈,留了香叶与苍术,自己则同周环山去书房。
半刻钟後,桃红顶着一层厚重脂粉过来,乍看眉目精致,可眼尾的疲态却难以掩饰。
宋吟屏退丫鬟,打量的目光上下一扫,桃红知她心思敏锐,当即往後缩了缩。见状,宋吟轻轻「哼」一声:「做什麽?」
桃红素来怕宋吟摆出这副样子——
明明生得娇俏,愠怒之下眼睑微阖,却无端生长出蓬勃气势,仿佛是睥睨天下的清冷仙子。
「好好好,我认输。」桃红耷拉着肩坐下,神情略微不自在,「咳,前两日你差人来寻我,那会儿身子没好利索,便回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