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样也好,我虽然可以让迟哥离开,却还没有大度到可以看着他和别人在一起。我本质上还是一个自私的人。
他大三的时候还是租房子出去住了,我猜测可能是在宿舍对着我的骨灰盒说话不方便。
他租的房子不大,一室一厅。他选中这间房子的原因,是因为卧室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窗,阳光泼洒进来,亮堂堂的,我很喜欢。
双人床上摆了着两个枕头,一床被子,迟哥每天都要搂着我的骨灰盒才能睡着觉,有一次他不小心碰到骨灰盒,险些让骨灰盒从床上掉下去,我看到迟哥整张脸都白了。
他那天请假没去上课,抱着盒子坐在落地窗前,沉默着坐了一整天。
不论我讲怎样的笑话给他听,他的脸色都是那麽难看。
我……我又动摇了,如果迟哥能喜欢上别人,会不会就不这麽痛苦了?
可惜直到迟哥毕业,他还是孤零零一个人。
他找了一份平常的工作,每天朝九晚五,偶尔加班。我一直陪着他,其实我不知道自己还可以陪他多久,不过我珍惜着每一天。
迟哥有假期的时候,就会带着我一起去旅游,我们一起去了好多好多地方。
我陪着他过了一年又一年,看着他从十八九岁,到了二十多岁,转眼,迟哥竟然也是一个要步入三十大关的中年人预备役了。
卤蛋结婚了,他的妻子很漂亮,也很豪爽,像他一样,是个讲义气的好姑娘。就是脾气很火爆,我管她叫辣椒。他们都是迟哥的好朋友,他们还生了个特别特别可爱的小姑娘,脑袋像卤蛋一样圆,但是脸却像她妈妈一样好看。
我特别喜欢那个小姑娘,所以总是围在她身边逗她玩。
不知道是不是小孩子特别敏[gǎn],有几次,我觉得我的视线和小姑娘对上了。
吓得我好久都不敢在她面前转悠,总是躲在迟哥身後。
终于有一次,他们聚餐的时候,小姑娘定定看着我,对迟哥说:“迟叔叔,为什麽你身边总是跟着一个漂亮小哥哥啊?”
我整个人都僵了。
不过迟哥受的刺激应该更大,他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他走到了小姑娘身边,蹲下身,像是哀求一样问她:“可以和叔叔讲讲是什麽样的哥哥吗?”
我也跟在迟哥身边,冲小姑娘轻轻笑了一下。
“他就站在你身边,比爸爸好看,也比你好看,就是衣服有些旧了。”
卤蛋和辣椒什麽都没说,只是默默地陪在小女孩身後。
那天是自从我死後,我见过迟哥哭得最狼狈的一天。
他在小女孩的指引下,和我面面相对,我们什麽都没说,但是这样就好了。
迟哥知道我一直陪在他身边。
後来,迟哥总是来找小姑娘。
不然我怎麽说卤蛋和辣椒是特别好的人,要是换做别人,恐怕早就把迟哥赶走,然後想办法驱鬼,给小孩子关上阴阳眼什麽的,哈哈。
但是他们每次都让迟哥来,让小姑娘陪迟哥说说话。
迟哥总是对她问我,其实我和小姑娘也说不了话,只是冲她做做鬼脸,然後揪一揪迟哥的耳朵,摸摸他的头发,小姑娘便将我做的事情都告诉迟哥,迟哥很开心。
而且迟哥也不再沉默了,他每天都对着空气讲很多很多的话说给我听,他这一天都做了什麽,他的极品老板,他的好的坏的同事,包括菜市场什麽菜涨价了,猪肉又贵了。他越来越开朗,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我看着就心里高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事,葡萄,哦,就是那个小姑娘,因为她的眼睛黑溜溜的又大又圆,所以我管她叫葡萄。葡萄特别早熟,开智很早,学东西很快。我看她这智商,不像卤蛋也不像辣椒,倒是比较像我。
後来我在给葡萄小姑娘对口型说话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她听明白了那两个字,对着她的爸爸妈妈还有迟叔叔说,漂亮小哥哥管她叫葡萄。
然後这就成了她的小名。
大家都喜欢这麽叫她。
尤其是迟哥,直到小葡萄长大,迟哥还是这麽叫她。
不过值得一说的是,随着葡萄长大,她就越来越少看见我了。迟哥有些不安,我对着葡萄做口型,让她转告迟哥。の
葡萄对迟叔叔说:“漂亮哥哥对你说,他会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别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