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家。」况嘉一说,他撑着腿站起来,血液没跟上,小腿发软地往前跪,谢绥抑眼疾手快地扶住他。
尼古丁味和薄荷味碰撞在一起。
谢绥抑还没来得及做什麽,况嘉一就挥开了他的手。
「别跟着我了。」
况嘉一说这句话不像前面那样带着情绪,他没什麽表情,像鼓胀的气球突然泄气般离开。
计程车上,况嘉一窝靠在后座里,彩色的霓虹灯从他脸上飘过,他按下车窗。
「小伙子不冷啊?」司机从後视镜里看他,况嘉一身上只穿了件薄卫衣。
「不冷。」
「还是年轻抗冻啊。」司机感慨,「今早出门我老婆把秋裤都给我拿来了,硬要我套上。」
况嘉一嗯了一声,挺了挺腰,挪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
他想把自己融进椅子里。
反光镜里印着後面川流不息的车辆,路灯下仿佛一条黄色的长龙,红色的车尾灯时隐时显。
况嘉一把手伸出窗外,感受冷风刮过指间,後车的喇叭声和司机的呵声一同响起。
「不要把手伸出去,拍到了要罚款。」
况嘉一老实地收回手,揣卫衣兜里不动了。
下车付款後,况嘉一走进三十分钟前自己随便在导航上选的一家酒吧,发现似乎是一家gay吧,因为没有提前订座,况嘉一只能靠在吧台旁边,戴着进门领的兔子面具。
不知道这家酒吧又在搞什麽活动,每个人脸上都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中央辟开了一个下沉舞台,一场热辣劲舞正在预热。
况嘉一在单子上挑挑选选,医生的叮嘱历历在耳,之前还可以不在乎,现在邓莹身体逐渐好转,况嘉一卡里的馀额也足够,除了况嘉一刻意逃避的那部分,生活好像没有什麽不顺心的地方。
但那部分也足够况嘉一烦了。
况嘉一点了杯百香果酒,酒端上来的时候他正撑着脑袋,望着前面扭动的人群发呆。
酒吧的灯光本就黑暗,戴上面具後更加分不清谁是谁,不过可以根据面具识人。
比如十分钟前况嘉一看到那个戴鹿角面具的男人和戴棕熊面具的人接吻,十分钟後这个戴鹿角面具的男人的嘴和另一个戴犀牛面具的人贴在一起。
况嘉一品了一口酒,他之前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群体,他的感情经历随着高二的结束也一起沉入安眠。况嘉一有时候觉得自己并不喜欢男人,特别是在夜鸾工作的那段时间,看到那些充满性暗示的表演会感到一种生理的恶心,完全没有该有的心跳加速。
但是对於女人,况嘉一接触的更少了。
多数时候,他乐意一个人呆着。
邓莹没生病之前况嘉一没考虑过要和谁谈恋爱,邓莹生病之後况嘉一更没空想,或许是邓莹今天提到了老婆本,又或许是谢绥抑频繁地透露出远超正常社交范围的情感。
况嘉一坐在吧台旁的高脚凳上,居然真的有点好奇,谈恋爱到底是什麽感觉。
音乐又换了一首,况嘉一心里盘算着什麽时候走,身上突然落下一道阴影。
一个戴着浣熊面具的男人站在况嘉一面前,歪着头微微打量他。
况嘉一也在看他,只能看到他下半张脸,嘴唇很薄,唇形很好看。
男人伸出手,况嘉一装疑惑,男人便附身靠近况嘉一,他的面具蹭到了况嘉一的耳朵,嘴唇几乎贴上耳骨,用低沉的声音问:「去跳舞吗?」
况嘉一想摇头,手却被他握住了,半推半拉地把况嘉一带入跳舞的人群里。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享受,很快乐。
况嘉一好奇地跟着他们跳动,腰上被搭了一只手,况嘉一偏头,戴浣熊面具的男人脸朝他压下来,况嘉一左仰躲开了。
因为角度关系,那边的人以为他们在接吻,捂嘴发出夸张哄叫。
况嘉一甩开腰上的手,有些恼的从台子中走出来,才走几步,抬起头,与两三米外一道冷寂的视线对上。
那人戴着狼型面具,站姿笔挺,半边身子淹埋在阴暗里,目光毫不掩饰地盯着况嘉一,像狼在黑暗里盯着自己猎物。
况嘉一看不清他的脸,但能看到他的穿着,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人大衣右侧口袋里还有况嘉一抽完的菸蒂。
况嘉一无视他,将面具归还给服务员,转身离开酒吧。
这一条街都繁华,况嘉一毫无章法地乱拐一通,终於走到了一个相对安静地街道上。
应该是一条老街,店铺的招牌都比较旧,中间夹杂着一两家新店,电子屏幕上滚动着甜品GG。
况嘉一目不斜视地走过两家蛋糕店,停在了一个馄饨店前,它两边都开着装修精美粉面馆,挤得这家馄饨店又小又可怜。
况嘉一走进去,老板没想到这个点还有人来,卫生收拾到一半,又擦了擦手,给自己系上围裙,问况嘉一要吃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