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想发给沈玉堂问他吃不吃,手指停在发送键上突然一顿。
为什麽会想着问沈玉堂吃不吃?他的心里不禁冒出这样一个疑惑。最近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越来越多,他总觉得这样下去有什麽不得了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哥,你说我买五块钱的还是六块钱的?”陈静欢看着大小都差不多但数量不同的糖葫芦纠结起来,回过头来问这位付款的人。
“六块的吧,要吃就吃个爽。”陈岁安说,手指退出了发送照片的界面,最终还是没将想说的话发出去。
有点不太正常,陈岁安想。
但走到半路,他又有些後悔。
不就是一串糖葫芦吗?问一下应该也不会怎麽样吧。
“哎,问你个问题。”
“怎麽?”陈静欢站在垃圾桶前扯裹着糖葫芦的塑料薄膜,闻言擡头看了他一眼。
“看到糖葫芦想买一串给朋友这正常吗?”
“啊?”陈静欢古怪地看着他,“正常吧。”
“哦,那就好。”陈岁安松了口气,怪自己多疑多虑。
“你想给谁买糖葫芦啊?”陈静欢舔了一下粘到糖浆的手指,擡头寻找附近可以坐的地方,发现不远处正好是公交站,便擡下巴示意陈岁安陪她过去那边坐着。
“没谁,就是一个朋友。”陈岁安看着那个老爷爷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又再一次打开了和沈玉堂的聊天界面。
然而妹妹下一句话又让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陈静欢嘴里咬着个糖葫芦,一边脸颊微微鼓起,说话有些含糊:“不过也不一定。这件事本身其实没啥,但是你既然会来问我这件事正不正常,那就有些不对劲了。”
陈岁安心里一紧,觉得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所以,你那个朋友是谁啊?”妹妹见他现在没有多少戒备心的样子,趁机问。
别是在学校有喜欢的人了吧?天大的喜事,她还以为她哥这辈子注定孤独终老了呢,还好还好,原来自己还是能有个嫂子的。
“是……小孩子别打听那麽多。”陈岁安话到嘴边才反应过来,把手机往兜里一塞,靠着公交车牌看起附近的流浪猫来。
陈静欢看他因为自己说的话後反而很有顾虑的样子,忍不住劝:“我就是这麽随口一说,你想发就发呗,又不是多严重的事情。”
“吃你的。”陈岁安按了按她的脑袋。
正不正常另外说,人家现在说不定正忙呢,自己发这些无关紧要的信息过去干嘛。
周日的晚修沈玉堂迟了好一会儿才赶到学校,跟老师打了报告後便匆匆回了座位。
苏昱霖瞧他脸色不太好的样子,轻声询问他需不需要去趟校医室,他也只是笑着摇头说不用。
陈岁安从没见过他眼底有这麽重的黑眼圈,不由得担心,却也没当场追着问发生了什麽,只是思绪被带回了那个对方跟他发信息说自己睡不着的晚上。
到底是因为什麽睡不着,他到现在都没打探清楚。
“怎麽坐在这里?不怕被蚊子擡走啊?”下了晚修沈玉堂就出了教室,陈岁安被揪着问了个问题,讲解完题目一出教室就发现沈玉堂坐在水池边的长椅上看里头游动的锦鲤。
那附近全是草丛,不说蚊子,有时候可能还会有□□,所以沈玉堂一般都不靠近那一块儿,今天真是有点反常。
此情此景,陈岁安都怕稍不注意他整个人就栽进水里面去。
沈玉堂见他过来,挪了个位置给他,想说没什麽事情干坐着发会儿呆,张嘴又突然说不出话来,干脆保持着沉默。
他不是很放心母亲一个人在医院,虽然说闻昀月打了电话过来说她和她妈妈明天会回来帮忙,让他不用担心好好去上学,但他还是觉得有些心慌慌。
这种感觉在看得到妈妈的时候还没有那麽强烈,现在分开了他才觉得有多麽不安。
陈岁安鲜少见他这幅模样,他擡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灰蒙蒙的云层时不时将其遮盖,但又很快飘散开来,露出明亮的光。
“我昨天说我陪我妈妈去医院……”沈玉堂突然开口,陈岁安有些惊讶,扭头看他,“我说没什麽事其实不是真话。”
沈玉堂想说,他憋的太难受了,胸口上像是压了块大石头,让他喘不上来气。
他这两天在妈妈面前表现出一副可靠的模样,又在电话里跟闻昀月装出一副自己没什麽事的样子,实在是忍得有些受不了了。
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他擡手擦了擦,两只手的手背都变得潮湿。
陈岁安擡手抚了抚他的後背,心里像被人拿锤子轻轻地敲击着,冒着一丝又一丝的钝痛。
他没说什麽,只静静地等着沈玉堂的下言。
“我妈妈她……得了乳腺癌,晚期。”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沈玉堂吸了吸鼻子,把脸埋进手掌间。
陈岁安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这一幕,他不知道自己该怎麽安慰他才好。
路过的同学有些好奇地望向他们,陈岁安站起来挡住他们的视线,一手搂上沈玉堂的肩膀,有些笨拙地跟他说不会有事的,另一只手又掏出手机飞快的搜索着有关乳腺癌的资料。
沈玉堂哭得眼睛有些发痛,他这两天其实没少哭,只是哭的时间大多是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像这样对着人哭还是头一回。
不得不说,心里的哀伤随着眼泪流出来之後似乎减弱了不少。
陈岁安见他擡头,立马蹲下来以一种仰望的视角同他说:“我刚刚搜了一下,这种癌症治好的可能性很高的,就算是晚期存活率也不低,不要担心,你要相信你的妈妈可以战胜这个癌症的。”
沈玉堂看着他,有点不合时宜地觉得这个人的眼睛很亮,那种充满希望的眼神让人觉得他的话是那麽的可信。
“嗯。”他轻轻点了点头,得到抚慰的心灵在慢慢振作起来。
陈岁安从口袋里抽出张纸巾,在他眼角处按了按又塞进他手里,“坐着缓缓,一会儿去洗把脸,不会有事的。”
沈玉堂攥着手上的纸巾,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