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岁安嚼着食物的动作肉眼可见的慢了下来,他避开对方投来的目光,思考了几秒。
在心中模拟了一遍,转过头来就开始笑:“其实也没什麽事,我就是被我妈说了两句心情不太好而已,现在……现在已经好……好……草。”
原本想着能够完美上演的剧场却在对上沈玉堂的眼神时崩溃的一塌糊涂,胸腔里涌上来不知名的情绪,眼泪就这麽悄无声息地掉了下来。
妈的,他擡手摘了眼镜扔在桌上,用衣服擦了擦泪水,感觉丢人丢到炸了。
“抱歉,我就是突然有点绷不住。”他接过沈玉堂递来的纸巾,摁在眼睛上捂了一会儿,才拿开。
“没事,难受的时候能哭出来就不要憋着,很容易憋坏的。”沈玉堂拍了拍他的背,又抽了张纸巾塞进他手里。
“明天还一天专业考试呢,你确定要在这听我倒苦水?”陈岁安深深呼吸一口气,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要不还是算了吧,别影响你心情。”
“我要是怕影响心情就不会来了。”沈玉堂坚定道,手指却紧张地搓了搓衣角,“也不知道是谁说有事就去找他说,还说什麽随叫随到,结果自己有事就憋着,你这样我以後可不敢找你聊天。”
“哎哟……”陈岁安听他这麽一说,举双手投降,“行吧行吧,我的错我的错。和你说还不行吗?”
他喝了口牛奶,也不知道在想什麽,靠在椅子上沉默了足足一分多钟才悠悠开口:“我妹吧,前段时间确诊了抑郁症。”
沈玉堂一愣,表情多少有些诧异。
“别这幅表情,又不是什麽不能说的事。”陈岁安指了指桌上的热水,“快喝,别一会儿凉了。”
又接着说:“因为我爸妈他们的思想还不到能接受这种病,所以她说想上医院看看的时候是我带她去的。确诊以後也一直是我在看着她,就,我俩谁也没敢跟爸妈说。然後今天下午吧,哎。”
“被发现了是吗?”沈玉堂听他声音哽咽,猜想道。
“嗯。”陈岁安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真是c了,说是看见我妹手上有刀割一样的伤口,然後揪着她拷问了一通问出了结果。紧接着就打电话来找我了,问我为什麽不告诉他们。”
“我知道这方面我做的确实不好,可是没办法,我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说。我妹她不是最近才有的这种情况,她小学那会儿就会,虽然没现在这麽严重,但我爸妈当时知道後除了骂她也没什麽别的表示。我当时试图跟我爸妈沟通,想让他们带她去看医生,结果根本就没用,他们只会一个劲儿地问我那谁带她去看,谁有那个时间带她去看。”
说到这里他的手不自觉地开始发抖,就连声音也有些不稳,连着呼吸了好几下才稍微平静下来。
“现在我有这个时间也有这个能力带她去看了,他们又说我这个哥哥做的有多麽多麽不称职,说我怎麽怎麽自大,觉得什麽都能自己解决,什麽都可以瞒着家里人。反正就是把我臭骂了一顿然後甩手挂了电话。”
眼泪又没忍住夺眶而出,陈岁安仰起头,想把它们都收回去,下一秒却被人紧紧地抱进怀里。
“不是的,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沈玉堂的声音近在耳边,他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陈岁安的背部,试图以这种方式安慰他。
陈岁安张了张嘴,声音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声,他像是找到一个落脚点,一个可以让自己放松的地方,靠着他,将头埋在他肩上。
“你说这关我tmd什麽事,我妹那样天天想着去死他们没觉得有什麽大不了的,我这个做哥哥的还不能管管吗?我真的怕哪天她就真的去死了,那到时候是不是又要说我坐视不理?”他像个泄了气的气球,说的话闷闷的,怎麽听怎麽难过。
“能管,能管。你没有坐视不理,没有。”沈玉堂哄着他,声音轻的像是在跟小孩子讲话,就连语气也像。
沈玉堂身上很好闻,陈岁安不止一次这麽觉得,那种令人心安的味道,总是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耳边混杂着许多种声音,有抽泣,有安慰,也有心跳。
过了好一会儿,感觉肩上的人不再哭泣,沈玉堂才松开了他,“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能不能起到哪怕一点点的作用,但在很久以前,有人曾经告诉过他,拥抱是最好的安慰。
“嗯,谢谢。”陈岁安的声音透露着丝丝沙哑,他的眼睛很红,像是哭了很久,可能还要再哭,也可能没有。
沈玉堂擡手想摸摸他的头,又觉得不合适挽了下自己的头发,“父母的想法往往是我们无法左右的,但是作为哥哥我觉得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他们没有做到的事情是你替他们去做了,你不是已经尽力地在帮妹妹了吗?这样就很好了。撇开这件事不谈,你本身就是个很好的人,不要因为他们的话就怀疑自己。”
陈岁安看着他,有些动容。内心的撕裂像是被人用胶布缠上,一点一点地修补起来。
“好了,快吃吧。吃完回宿舍了。”沈玉堂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扭过头咳嗽一声。
“行。”陈岁安把剩一半的面包塞进嘴里,移动着鼠标把修好的图片发给老师,然後关了电脑。
感觉到眼睛有点疼,因着周围没有镜子,他只好问一旁的人:“我眼睛很红吗?”
沈玉堂看了眼,点点头:“有点。”
“那多坐会儿吧,等会儿再回去。”
“怕他们说?”沈玉堂笑笑。
“可不嘛,我还是很要面的。”陈岁安把眼镜用衣服擦了擦,重新带回去,“不准和他们讲我今儿哭了的事啊。”
“说了会怎麽样?”
“会被我灭口。”陈岁安用手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一本正经道。
“这样啊。”沈玉堂喝了口温水,像是真的有被威胁到一样,“那好吧,我只能帮你保守这个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