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棠满腹的草稿里只有一句确定的话。
她?迟疑地?说:「我错了。」
裴寂容蹙了蹙眉,对这种犹豫的态度不是很满意,正想再?问一句「错在哪儿」了,但看周棠的表情忐忑,最终并?没追问,只伸手敲了下她?的额头。
「今天怎麽样?」他问,「在法院还习惯吗?」
周棠没想到这件事能被如此轻轻放下,被敲了敲额头也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像不倒翁似的往後退了一下才又站稳,慢半拍地?抓住悬在额前?的手。
回神之後,她?知道他大概是消气了,一点不客气立刻顺杆爬,说道:「不习惯。」
裴寂容:「哪里不习惯?」
「哪里都不习惯。」周棠几乎要掰着指头数,「太无聊了,没人?跟我说话,回部里……回家也不方便。」
裴寂容将手挣开,语气又冷下来:「还想着回监察部?你的伤好了吗?」
周棠闭上嘴,摇了摇头。
裴寂容又冷着脸看了她?一会儿,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周棠在心里暗叫一声坏了,正在思考对策时,又听见他说:「过来。」
这回她?终於管住自己?,一个字也没问,跟着他一起走进了顶层的办公室。
「伤好彻底之前?,留在这里当我的助手。」
裴寂容点了点旁边的桌子,说道:「明天把东西搬过来。」
周棠下意识拒绝:「这不合规定,部长不会答应的」
裴寂容:「这就?是许部长提出的。」
周棠:「啊?」
「正好有几个公诉案件,是监察部那?边的。」裴寂容将一沓卷宗放在那?张桌子上,说道,「全部结案之後,你就?可以走了。」
周棠看了看那?张桌子,又看了看裴寂容,有点张口结舌了:「但……这些……」
借调?
这倒也算是传统,但平常都是偏文职的监察官在做,而且……而且办案真的很枯燥啊!
周棠不死心地?想着推脱的藉口,但是另一边,裴寂容显然没有她?这麽为难,很快接着说道:「如果还是觉得无聊,你可以找我说话,至於通勤……」
他垂着眼想了想,然後说道:「你和我一起住。」
周棠:「……」
她?满腔的震惊终於化?为一片空白,浮现在了脸上。
到了地?方之後,周棠才知道裴寂容说的是他当年?入职时法院分配的住处。
这几年?间,最高法院虽然迁址过一次,但仍然在中?心地?带,从?这里到法院,通勤时间能缩短到五分钟。
——步行。
裴寂容问:「还有什麽问题?」
到了这一步,周棠只能摇头。
这件事就?这样敲定下来,她?每日跟着裴寂容一块儿上班,几乎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待在一起,旁人?只以为她?是监察部为公事派来的,唯一疑惑的只有为什麽大法官对这次的监察官如此随和。
直到两个月後养好伤,周棠才重新回到监察部,之後因为繁忙和避嫌,没有再?去过那?边。
……
久违地?回想起这些事,周棠的心情有些复杂。
半晌之後,她?终於将攥了半天的杯子又放回桌上,然後忽然冒出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来。
如果她?真与裴寂容是兄妹就?好了。
这次的争吵若放在朋友——甚至亲人?身上,都不是一个无可转圜的大错,就?算生气,吵一架道个歉也就?过了,又不是真成了仇人?,还能怄气一辈子吗?
说到底,是因为她?把他看得太重,也把自己?看的太重。
假如是平常,她?不会为了那?些事情和裴寂容争执,就?算有点情绪,过一阵子也就?好了,只是因为他那?时的表现给了一点期待,让她?不由自主?地?将对待爱人?的要求放在他身上,最後才闹到这一步。
如果真是兄妹,如果能只做兄妹,这都不算什麽。
也许这就?是正确的解法。
周棠一边走神,一边偶尔接着长辈的话说两句,过了一会儿,他们突然起身说有事要忙,很快就?离开了,但临走之前?,让周棠别客气留在家吃饭。
离饭点其?实还有一段时间,但她?在这里住了多年?,倒也没有什麽客气的说法,将他们送到门外,又折回来坐下。
和她?一块儿留下来的,还有一个同样是来做客的小女孩,名叫裴年?,算下来是裴寂容的表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