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贺晨说的没错。」季钰笑了一下,只不过笑得很是难看,转头对上宋忱的眼睛,「宋支,总有理由可以让我不用内疚。把责任推给作案者,或者迟来的警队,或者做出错误判断的贺晨——但直接元凶最终都是我。……宋支,是不是?」
这个时候,宋忱却无法回答他的问题了。脑中一阵隐隐尖锐刺痛,却不是因为季钰的经历,而是他想到了他自己。
当年那场火灾的发生,是纵火者的错。可是要不是他,那一层的人不会受到牵连。他的父亲是一个靶子,他是替报复者瞄准靶心的帮凶。如果不是因为他,那些无辜的人就不会受到牵连。
「错在我……」季钰说,宋忱的呼吸却逐渐发颤,「我怎麽偿还她?偿还不了……」
宋忱疼的眉眼都皱了起来。
这麽多年来,他一直在偿还,可道理谁都懂。他无论如何也弥补不了,赎不清罪。
季钰叹了口气:「……罪是赎不完的。」
万籁俱寂。
*
不知道贺连泽是不是在公安厅待了一整晚。早晨一行人过去的时候他早就在办公室里了。
几个人气色俱是不太好,要麽眼下青黑,要麽脸色虚白,让邵安久觉得自己与大家格格不入:「你们昨晚……夜生活挺丰富啊?」
他昨晚睡得早,一进酒店就往床上一躺,不理世事,并不清楚昨晚发生的事。
韩奕觑了眼季钰,把邵安久拉到一边简单的告知了几句。
他们窃窃私语的时候贺连泽已经泡好了一杯咖啡,出声说:「贺晨因为寻衅滋事,被拘留了。」算是对季钰有了个交代。
这个结果在大家的预料之中,并未掀起多大的波澜。
虽说贺晨是贺连泽的表弟,但贺连泽为他出面收拾了许多烂摊子,该尽的情谊早就尽了,如今贺连泽对他没剩多少感情,对这件事本就可以置之不理。昨晚去了一趟派出所,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不过……
他留意了一下季钰。
按照对方的实力,明明不应该会被贺晨打伤。
只是几秒钟,贺连泽又收回目光。
反正贺晨如今与他没有关系,他在派出所多反省几天也与他无关。
琐事忙完,纪宁没被小插曲影响,将他查到的信息陈述了出来:「我调了监控,查出了宋队说的那个小男孩的所在,就住在旧城区里。我去查了,那小孩确实是被诱导了。有一个人唆使他把他带去了小路上,并且承诺把气球送给他。」
林瑞激动道:「诱导他的是那个布偶猫吗?」
「对。」他肃然,「不过那小孩说的是『猫猫不会说话,会画画』。那个人不时口头唆使,是画了画。」
「画画?」
宋忱一下子就联想到画展。可正是因为以画的形式,这更令人起疑。
明明口述更不容易留下把柄,那个犯罪嫌疑人为什麽却采取更有端倪的方式?
看来辛之卡的画展,他们必须得亲自去一趟。
邵安久瞧了瞧他们这边的情势,似乎并不需要他,於是目光一转,落到了旁边一直锁眉盯着手机的陆和锦身上。
陆和锦本来在细细查看着宋忱拍摄下来的路口的照片,背後却有一个黑影缓步靠近。
他一个不注意,手机就被人突然抽走,邵安久的声音随即在他身後响起。
「哎呀,还在琢磨线索啊。」邵安久看了他一眼,指尖在他手机屏幕上一划,「线索急不来的,别干上火了。瞧瞧……哎,这不是宋队长吗?——等等,你别抢啊!」
他回身躲过陆和锦,眼睛不离屏幕。
上面的照片很明显,正是宋忱和程冬阳初到客宜市拍的一张照片。
陆和锦是真的沉了脸:「还给我。」
「哈哈,不逗你了。」邵安久乾笑两声,依言准备递还手机,却在陆和锦伸手接过的前一秒骤然顿住了。随即他眉头筱然一皱,猛地收回手,两指放大了那张图片,口吻兀的一沉:「……这是什麽时候拍的?」
陆和锦本来阴沉着,循着看去。可待他看清他放大的照片时,同样刹那间僵滞住了表情。
无他,照片中楼下那个黑魆魆的模糊影像,正像是个死不瞑目的人头。
他心里「咯噔」一声。
这是六月二十七号的一张照片。照片从宋忱他们住宿的酒店阳台向广场拍下,在阳台上宋忱的身後丶底下就可以看到漆黑的广场。
而广场中央的喷泉上,不难辨识出立着一个圆滚滚的黑影,模糊的一团。可他们经历过人头喷泉案,此刻怎麽会猜不出那是什麽?
他们心下俱是一凉。